“唉，要是咱們家費嬌有你一半靈氣活潑，就好嘍，她……”

隨著旁邊電梯的打開，一個年輕的女孩出現在面前，費可楠說到一半的話就悠然停下。那半句沒說話的完也落在女孩的耳朵里，不過她并沒有任何神情變化，似乎根本不在意，亦或是早就聽習慣。

女孩很漂亮，或者說是很美，像是一幅沒有人物的水畫，那種冷清出塵，遺世獨立的美，除了極致的風光意韻景色之余，又有大片留白不與看客知曉，唯有美與神秘。一頭黑色長發不經燙染，如綢緞般垂在肩頭，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尖俏小巧的鼻頭，豐滿得恰到好處的唇，這樣的長相如果笑起來肯定是非常甜美，可她偏生是個不愛笑又不愛多言語的人。這個冷清的大美人兒，正是表姐費嬌。

“媽，你的早餐。”費嬌從電梯出來，將手里提著的食盒遞給費可楠。

費俏看了一眼袋子，知道這些應該是費嬌從家里做好現帶過來的，再一想也對，如今臺風剛過，外面的餐廳門店都沒開門，只能她自己趕早在家里做好送過來。

“對呀，二姨，快先去吃早餐吧，守了一晚上，餓壞了吧。”

“好，我先去。”費可楠接過食盒也沒多與費嬌說什么話，朝樓層旁邊有桌椅擺放的休息區過去。

這母女二人的交流，就是如此的匱乏。

“姐，好久不見了。”費可楠走開后，費俏就笑瞇瞇地與費嬌主動打招呼，因為她也非常清楚費嬌是個冷美人兒，自己不主動熱情，估計場面更冷。

“嗯，是呀，好久不見了。你換新發型了，挺合適你。”費嬌對費俏倒是還相對熱情些，露出些許細微的笑意，還打量了她的頭發。

費俏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摸了摸頭發，說：“換好久了，都長長了。”

“也是，快一年沒見了。”費嬌不置可否地接話。

本來，作為奶奶唯有的兩個外孫女兒，費俏與費嬌表姐妹應該是非常親近的，即便是不親近也不應該是疏遠。但，就因為費可棲與費可楠的緣故，這對表姐妹又的確是疏遠。

相比母親費可棲的順風順水，二姨費可楠的人生要波折許多。

二姨從哪兒來的沒人知道，父母是誰也不知曉，聽街坊講也就是忽然某天出現在巷口的路燈下，包裹著一條毯子睡在那兒，手里握著張小紙條，大意是親生家庭因條件所限無力再撫養她，希望好心人能收留。

當時老宅這片街區算得上是本城高知識份子生活區，能住在這兒的都有不錯家底，亦或是在國企工作的中高層。將孩子遺棄在這里聽憑命運的安排，在某種程度上是親生家庭在放棄孩子時最后的仁善與希望。

奶奶收養二姨后取名費可楠，當作親生女兒養，后來二姨也爭氣，借著恢復高考的東風順利上師范大學，那時候可算是大出息，出來就一直在教育體系里任職。如今是本市重點高中的校長，還是頗具聲望的教育學專家，主導出版過的書籍幾年前就入選教材。

在家庭方面二姨初嫁時非常不錯，當時二姨夫家擁有一家規模不算小的公司，婚后二姨生下一男一女，但過了兩年平順的生活后就忽然遭遇大變故。因為公司發生工程事故而引發連鎖反應，不出一年就以破產告終，二姨父的父母也是費盡了功夫才將二姨父從破產債務里摘出來擁有自由身，可也瞬間變得一無所有。

后來二姨離婚，男孩由二姨夫帶走后失聯，女孩由二姨撫養。似乎是為了與前夫劃清界線，二姨將女兒改姓費，即現在的表姐費嬌。

二姨離婚后就搬回了老宅一起住，那是老宅最熱鬧的兩年。費俏一家三口，加上奶奶，再加上二姨母女二人。進進出出，都很熱鬧，院子里種的花花草草都因為照顧的人多了而格外茂盛，費俏與費嬌也總一起在院子里玩女孩子之間的小游戲。

直到后來母親與二姨發生了一次爭吵，二姨就帶著費嬌搬離老宅。隨后不久，費俏自己一家也因為所買的新房落成而搬離，最終老宅里只留奶奶獨居。緣于母親與二姨的不和睦，之后的歲月里，兩家人會定期錯開時間來探望奶奶，但卻盡量不打照面。

最近一次費俏與費嬌見面還是一年前的春節拜年，本來約好費俏一家和奶奶過除夕，二姨一家過來過初一以免遇上。是因為當天費俏有點不舒服，就多留了一天，才與二姨和費嬌待過半天。

說到關于親戚疏離的事，二人都不免有些尷尬，隨后費俏立即調轉話鋒，環視四周后來了句毫無營養的感嘆，以此蓋過氣氛的僵化。

“今天醫院的人可真多呀。”

“聽說是昨晚臺風吹倒了附近一處棚戶區，受傷的民眾都送來這里包扎。”

原來如此，那這里的醫生應該都是熬通宵了。”費俏一邊與費嬌沿著樓道返回，一邊又不咸不淡地感嘆，

“應該是吧，發生這種事，醫生都得連夜回來救急的。”費嬌點點頭，似乎是從舊棚戶區的潛在危險上想到了什么，轉而又問說：“說起來，老宅子也臨近最后的遷出期了吧。”

“嗯，還余下四個月。新房子的手續也辦得差不多了，不過奶奶不愿意搬過去，一直拖著。這回生病了，倒是不能再拖，出院就勸奶奶搬過去吧，畢竟新房子小區方便照應。”

“嗯。”費嬌點點頭，似乎剛想要說什么，手機里傳來一則視頻通話請求將她打斷。

費嬌掏出手機來看，見到來電人的名字叫柳逢源，通過后面的備注“品勝”這兩個字來看，費俏就知道這應該是費嬌現在所工作的品勝律師事務所里的同事。

柳逢源這個名字費俏有點眼熟，但又一時想不起是誰，直到抬頭看到醫院公共屏幕上的新聞采訪，她恍然大悟，哦，是他！

屏幕上正播放著主持人對臺風的特別報道，連線法律顧問咨詢此次臺風造成的棚戶坍塌事件該如何界定責任歸屬的問題，那個接受連線咨詢的中年律師正是叫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