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叫爸爸
作者:池柚子|發布時間:2021-10-09 12:33|字數:4974
人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心重了些,睡也睡不安穩。
江嶠在床上打了個滾,頂著一頭亂糟糟頭發坐了起來。她的床靠窗,一拉窗簾,樓下路燈的光隔著布滿水霧的玻璃看去顯得柔和至極。
江嶠伸手抹去玻璃上的那層霧,真切的看到這凌晨的天空漆黑如墨,狂風冷傲的拍打著窗戶,玻璃震動的聲音,像是風鈴。
樓下吵鬧的那條狗被人偷了,往日夜里必定會聽到的狗吠聲再也聽不到了,這么冷的天就連貓都不愛出來走動,四周靜悄悄的。
江嶠趴在窗戶邊上看了一會兒,大腦越來越清醒,甚至有種想出去的沖動。
吱啦——門被推開一條縫隙,客廳的光帶著推門者的小心翼翼一點點的透了進來。
“怎么不睡覺呢?”劉愛蘭已經穿好了羽絨服戴好了帽子跟口罩,整裝待發準備出門去拿貨。
劉愛蘭在樓下擺了一家腸粉攤,主要賣腸粉跟云吞還有云吞面這三種,每一天凌晨四點不到就要去菜市場拿貨回來備料。
江嶠腦袋有點懵,緩了一下才回話:“我剛起來,準備上衛生間。”
對于母親,她習慣的不讓她擔心,這些謊言她張嘴就能來幾個。
“哦,那你趕緊去吧。”劉愛蘭側身讓開位置。
江嶠在母親的注視下從床上爬了起來,圾拉著拖鞋往衛生間走。她左腳一腳踩了進去,身體卻一扭:“媽,我幫你去拿貨吧。”
劉愛蘭想都沒想就拒絕她:“不行,今天太冷了。”
“可我想去。”江嶠收回腳,站在劉愛蘭的面前。
因為她太懂事,所以劉愛蘭鮮少能拒絕她的要求。
劉愛蘭給她裹成粽子一樣,一些話反反復復的絮叨才放她出門。
凌晨的冬天,風刺骨的冷。
江嶠在樓梯間把自行車推了出來,把裝菜的竹籃一頭一個的掛在后座上,扯上圍巾上了車出發。
這自行車太舊了,像是一頭臨死還要被人拉出來的驢一樣,騎著它江嶠都有點不忍心。
嘎吱嘎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回響,江嶠費勁的瞪著車,路過盛家,發現他家并沒有關燈。
沒關燈的不是房間,所以盛北年應該不是在熬夜玩游戲。她向來節儉,盛北年開著燈徹夜不關的這件事跟抓她癢癢一樣,不去關上她難受。
她下了車,伸手進去大鐵門里拉開門栓進去院里。
盛北年的奶奶生前種了很多花花草草,現在院里光禿禿的,一到春天他家院子里的花草又會倔強的長了出來,整個大院就屬他家的花園最好看,氣人的是,他們這爺孫兩還沒怎么打理過,把就住他家隔壁每年都在跟花園較勁的姜穗父親嫉妒得牙癢癢。
江嶠在花盆下找到了鑰匙開了門,在玄關處把全包的棉拖鞋一蹬換上了他家的拖鞋走了進去。
沒關燈的是客廳跟書房,江嶠先去關書房的燈,看見盛北年這么大個人就杵在書房里,手里還拿著沾墨的毛筆揮手洋洋灑灑的落下幾個字。
他寫字跟性格不一樣,他的筆鋒凌厲,字里藏著霸氣外面卻柔得似水,很有辨識度。
盛北年看見她驚喜:“你怎么過來了?”
江嶠扯下圍巾露出被凍紅的臉:“我說你最近怎么越來越傻了,原來是熬夜熬的。”
盛北年笑:“我就只熬這一天。”
今天早上方正寫得很瀟灑,但是收筆時筆墨掉到他剛題的字上,這是后天出差時要拿去送給爺爺朋友的字,這人也是書法界的一個大前輩,他還要有點壓力的,今天早上寫的是他這么幾天來最滿意的一副了,沒想到毀了,那就只能趁著手感還在看能不能再寫一副,沒想到就到了這個時間點了。
“你魔獸世界不玩了?”
他眼睛一亮,沒心眼的回答:“玩啊。”
盛北年生活中反射弧慢,在游戲中的可是相當的靈敏。
江嶠翻他一個白眼:“那你還說你就只熬這一天?”
“……你是要幫劉姨去拿貨嗎?”他轉移了話題。
江嶠撿起地上掉下來的字,隨口回了他一句“對。”
“你說什么?”
沒戴助聽器的盛北年看不到她的嘴型,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江嶠把紙放在了桌面上,點頭的同時回了他一句“是的。”
“我陪你去。”盛北年撂下筆,拿起桌上的助聽器就要戴上。
江嶠連忙拒絕:“不用,我自己也能去,把你帶上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帶著他才是最大的危險,到時候都不知道是誰保護誰。
她說的倒是直白,盛北年眼巴巴的看著她。
“你早點休息,熬夜長不高。”江嶠跟哄小孩似的哄他。
盛北年比劃了一下:“我一米八了。”
盛北年十六歲的年紀身高就竄到一米八了,肩寬腰窄的身材乍一看跟身強體壯的健碩成年男子無異,奈何他并不愛吃飯,可以說是對吃根本就沒有欲望可言的人,因此側看上去異常的單薄。
江嶠看著他的手掌從自己的頭頂經過比到他的肩膀上,頓時感覺自己被羞辱了:“你倒也不用把我當成參照物。”
他一本正經的分析:“因為你身高跟我的身高有對比,這樣比較客觀。”
江嶠:“……”
如果有一天,盛北年因為說話被人打了,毫無疑問,動手的那人一定是她。
江嶠微微一笑:“我走了。”
“我……”
“閉嘴。”盛北年向來聽她的話,順從的閉上了嘴巴。
“關燈,回去睡覺,聽到了嗎?”
盛北年點了頭,那樣子真是乖得離譜,江嶠憐愛的去揉他的臉,
夸他:“真乖,這小可愛。” 他的臉特別的好揉,那觸感讓人有種治愈的感覺。
盛北年也捧起她的臉,用自己唯一說得最標準的粵語,說:“好乖啊BB。”
江嶠把他的手拉了下來:“你這小孩,沒大沒小。”
他還是好脾氣的笑,咧著一嘴整齊的牙齒,笑得特別的天真爛漫。
“這么冷的天,你老露著你的牙不涼嗎?”江嶠看不下去了,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合上,“早點睡吧,傻子。”
耽誤了點時間,江嶠騎車的速度快了起來,那寒風隔著圍巾隨呼吸進入肺腑,帶走她的體溫,今天真的太冷了。
江嶠慶幸自家老母親有先見之明給她穿成這樣,不然自己現在都能冷成冰雕了。
“蘭姐!”離遠江嶠就看到一團煤球一樣的東西在朝她揮手,這聲音不難認出這是她的干媽陳招娣。
江嶠歪了車頭朝她騎了過去:“干媽,你干嘛呢?”
“今天怎么是你出來了?”陳招娣把她掉下來的圍巾往上甩了上去,“大晚上的不冷啊?”
方正長相隨了他爸,跟長著一張顯小的娃娃臉的陳招娣可是一點都不像,不過兩人的性格倒是挺像的。
“也沒多冷,我就是想出來晃一晃,順便就幫我媽把東西拿回去。”江嶠躲在圍巾后,吸了吸鼻子,“你呢?”
“你樓下吳伯的狗不是被偷了嗎,我這是出來找那個盜狗賊。”
陳招娣職業就是派出所的民警,遠近聞名的抓賊好手,除了因為她能力強跟敬業以外,她這碰到賊的幾率也是她成為抓賊好手的一個重要原因。
陳招娣跟賊的淵源深到,最多的一天在不同時間段碰到了三個賊。
“找到了?”
陳招娣四周看了一圈:“還沒,不過我有預感這盜狗賊一定就在這周圍。”
每一年的冬天都會頻繁發生盜狗事件,前年楊婆丟了一條狗,罵罵咧咧了這么長時間,直到今年因為兒子的喜事才閉嘴。
陳招娣拿出自己新買的摩托羅拉手機,手機一亮,時間隔著透明的機蓋出現在眼前:“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吧,路上小心點啊。”
“嗯。”
陳招娣目送她離開后,又開始繼續在院里溜達找盜狗賊。
江嶠騎車出了大院沿著馬路騎,離老遠就看到前面圍著一群人,摩托車的轟鳴聲裹著渾濁的尾氣讓人震耳欲聾。
他們之間好像有一個結界圈,江嶠騎著車突兀的闖了進去,那些人的眼神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江嶠目光也往他們這邊看。
人群中不知是誰起哄,緊跟著有人流氓的吹著口哨喊她:“靚女,去邊度啊?哥哥送你一段路啊啊啊啊啊”
那人不知被誰擰著耳朵尖叫了起來:“大佬,痛痛痛!”
江嶠抽出一只手扯下圍巾騎車路過,挑釁的往人群中的一人看了過去,露出了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那人忘了疼痛,被勾魂了似的:“大佬真系個靚女,她對住我笑啊!”
傅恒松開他的耳朵又往他的后腦勺來了一下:“笑你老母笑!”傅恒說這話時是絕望的,頭疼的拍了一下腦袋,拔腿追了過去。
江嶠專門放慢了速度,讓他追。
傅恒打著笑臉道:“怎么今天是你來啊,還這么晚啊。”
劉愛蘭去市場拿貨的時間是很固定的,這個時間點她早就回去了。如果不是,傅恒哪有這個膽量這么大搖大擺的在家長的必經之路上搞這么一出。
江嶠不說話,心情很好的哼起歌。
“說吧,你要怎么樣才不把事情說出去!”傅恒運動好,跑著說話都不帶喘的。
“我哪敢啊,你可是校霸,手底下還有這么多小弟,要是報復我我這么一個弱女子可不抗揍。”
“哎呀”傅恒雙手合十祈求,“江嶠,夫妻一場,給條生路行不行?”
“叫聲爸爸就放過你。”
傅恒拳頭硬了:“你一個姑娘家家怎么老愛讓人喊你爸爸,什么毛病。”
江嶠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叫老豆都得。我這人很好商量的,你挑一個吧。”
“你可是保證了不說的!”
“嗯。”
傅恒眼睛一閉一睜,忍氣吞聲的喊了聲“爸爸。”
江嶠樂了:“什么?沒聽清。”
傅恒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屈能伸,一個不是第一次聽,一個不是第一次喊。
都喊了這一聲了,多喊幾聲又如何呢?傅恒覺得自己很是男人,對著江嶠又是喊了兩聲“爸爸”
江嶠滿意了,語氣帶笑:“真乖,爸爸愛你。”
“要不我送你?最新款的摩托車,剛到的貨,我剛騎了一圈,那速度可不是蓋的,爽飛了!”傅恒炫耀起了自己的車,語氣興奮得像是喝醉了。
“我是答應了不說,可我沒同意你繼續騎摩托車。”江嶠停了車,腳撐在了地上的積水上。
傅恒的笑容逐漸消失:“你幾個意思?”
“爸爸這么愛你,怎么舍得你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呢?”積水只有淺淺一層,江嶠一踩下去都沒不到鞋底,“我只是這次不說,下次說。”
傅恒氣道:“我這是最新款的摩托車,大幾千呢!”
江嶠態度堅決,語氣倒是輕松:“我知道,但你還是不能騎,我不想這么快就參加你的葬禮。”
“我的嶠兒,我的好嶠嶠~”
“咦惹,別這么惡心我好不好。”江嶠被惡心到手腳都卷縮了起來。
傅恒雙手合十再次懇求道:“我很注意安全的好不好,你別說出去就是了,行不行?”
江嶠態度半分沒有動彈,眼里的笑意淡了下來:“你回不回去?”
“我不回去!”好歹是校霸,脾氣上來了,那樣子也是挺倔的,跟有時候倔得跟頭驢一樣的姜穗有得一拼。
江嶠不緊不慢道:“我干媽就在附近。”
“我丟,你不早說!”傅恒沒問是哪一個干媽,因為哪一個他都惹不起。
“你別說啊!”傅恒往回跑的同時還警告江嶠,“你要是說出去,我就把你砸壞楊婆的窗說出去!”
江嶠立刻急了:“阿狗,你要是敢說我就把你腦袋給你擰下來!”
“彼此彼此!”
江嶠不是怕楊婆,是受不了她這嘮叨記仇樣子,她能一件事來來回回的給你嘮叨個沒完沒了。小時候她曾經不小心把楊婆的椅子坐壞了,至此她的童年里,乃至前兩天楊婆都還在提著這件事,真是每見一次就說一次,次次都是激情昂揚。如果被她知道自己不小心打破了她的窗,江嶠只是想一想這寒毛都豎起來了。
時間耽擱太多了,江嶠路過祁中元打工的燒烤攤都沒空搭理他,這一路腳上跟踩火一樣騎得飛快。
太著急就容易出錯,這輛老到快死的“驢”,終于在她載著東西過減速帶時,伴隨著哐當的一聲咽了氣。
幸好這車矮,車往前沖時江嶠反應迅速的用雙腳撐在地上堪堪扶穩這輛載重過大的自行車。
江嶠后背驚出一身冷汗,看著完好無缺的貨松了一口氣,腳后知后覺的漫上疼痛。她的腳抻到了,一抽一抽的疼。
在這前村不著后店的地方,江嶠只能推著這斷了車鏈的車拖著這腳走了一段,遠遠的飄來一陣燒烤的香氣,她肚子餓了。
花城人民對宵夜的熱情不分四季,大冬天的坐在棚里往座位旁放著一盆火,一邊烤火一邊吃著燒烤喝著天然冰鎮啤酒。
“仍然自由自我!永遠高唱我歌!”有人喝高了,站在椅子上舉著啤酒當麥克風激情昂揚的唱著beyond的歌,這首家喻戶曉的歌一呼百應,里里外外的人開始飚起了歌,熱熱鬧鬧的。
祁中元就在外面的那個大紅塑料棚里燒著烤,炭火的煙霧纏繞在他的身邊,他就像是一尊對世事淡漠的佛,身上的淡漠氣息跟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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