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君舒早早立在廊前等候。

　　確認我無礙過后，才松了一口氣。

　　“我是妖，沒人能輕易傷我。”

　　這不是狂妄，而是絕對的實力碾壓。

　　我在鳳凰山上足足修煉了一千七百年，普天之下難逢敵手。

　　只要別再碰上那個臭道士。

　　君舒向我開口解釋：“永樂同我一起長大，我只將她當妹妹。婚約之事也只是我母后玩笑之語，做不得數。”

　　“你會騙我嗎？”我窩在他懷里，用手指在他心口畫圈。

　　他搖頭，說永遠也不會騙我。

　　我掩唇笑而不語。

　　我是妖，沒人能欺騙我。

　　他以為我在玩笑，索性舉手指天發誓。

　　我推開他，抬頭盯著他的眼睛，“那我什么時候才能見你母后？”

　　君舒以為我是想早日同他成婚，這才想要急著見他母后。

　　他拗不過我，答應三天后的宮宴帶我入宮。

　　宮宴盛大，但我并未見到皇后，只聽說身體微恙，不宜出席。

　　反倒是名溫婉絕色的女子同帝王坐在一塊。

　　我同君舒來帝都也有月余，期間聽秋兒說了不少皇家的事。

　　其中便有當今帝王的風流韻事。

　　當今帝王同皇后在戰場上一見鐘情。皇后是修煉之人，通曉不少秘術，替帝王贏了那一仗。

　　所以帝王給了她皇后尊榮。

　　兩人琴瑟和鳴，君舒在他們萬般期待下出生。可好景不長，沐詩回來了。

　　沐詩同帝王是青梅竹馬。她本該是皇后，但在她十五歲那年，兩人偷溜出宮卻被刺客所傷，沐詩為了救帝王，裹著他的披風替他跳下懸崖引開刺客。

　　生死難測。

　　帝王也是有血性的男人，年少時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輾轉歸來，本該屬于她的皇后之位，也被他許給了別人。

　　帝王于是封她為沐貴妃，專寵于她。

　　我這次入宮是為了見皇后，原先有個婢女替我引路，但轉了個彎后她就不見蹤影。

　　后宮偌大，轉了一圈后我看見了坐在亭子里的沐詩。

　　她披著厚重的披風，本該炎熱的三伏天，她卻極其畏寒。

　　傾國之色都難疲憊虛弱，瞧見我時，就讓婢女召我過去。

　　沐詩單手托腮，望著面前的荷花池，神色之間有些憂傷。像是在同我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一個人她本該只活十年，可她有些貪戀人世。你說，若是她誠心求佛，佛會讓她再多活幾年嗎？”

　　我向她走去，替她倒了一杯茶水：“既然只有十年，那就絕不能貪心。否則神佛也會惱怒。”

　　人，不能貪心的。

　　她低頭沉思，未曾開口。我也沒多留轉身走入小道，準備先去中宮。

　　可能我今日出門沒有看黃歷，碰到了個熟人。“臭道士，這么快就找到了我？”我倚在假山旁，瞧著面前仙氣飄逸的男子。

　　他手里拿著劍，把劍尖對準了我：“我警告過你，絕不能出鳳凰山！”

　　是了。

　　就是眼前這個臭道士將我困在鳳凰山上的。

　　娘親身體不好，丟了一半妖丹后，只陪了我數百年便撒手人寰。

　　我獨自一人在鳳凰山上待了幾百年，想下山時卻被他攔住。

　　謝綏，一個法力高深的臭道士。

　　他說他算出我會為禍人間，千年之內絕不能出鳳凰山一步。

　　他不殺我，卻要將我困在山上，做一只籠中鳥。

　　我怎么可能會屈服！

　　但我那時打不過他，被他封在鳳凰山里。

　　一封，就是七百年。

　　這百年間，他倒是時常來看我。就在結界旁邊坐著，說他這些年除妖的戰績，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我聽煩了就化為原形，一只可愛貌美的朱雀鳥。

　　尋了一處茂密高挑的梧桐樹，躲在上面打盹。

　　用厚厚的羽毛堵住耳朵，實在是不想聽這個臭道士念經。

　　但不得不承認，孤寂的歲月里。他是唯一一個會陪伴我的人。

　　除了娘親之外，他是我最熟悉的人。

　　臭道士會給我帶人間的食物，也給我帶許多漂亮衣裙。

　　他總是絮絮叨叨地說話，大抵也是孤單的吧。

　　我人美心善，勉強陪陪他吧。

　　他每次來鳳凰山，我倆就隔著結界說話。

　　他說他此生志向是斬盡天下妖邪，我生氣地白了他一眼。

　　我也是妖。

　　他笑著解釋，說我這般善良的妖，是可以好好相處的。

　　我還記得最后一次同他見面時，我同他吵了一架。

　　嗯，我故意的。

　　誰讓這臭道士不肯放我出山，只把我當寵物似的養著。又恰逢我娘親忌日，他絮絮叨叨說起妖不該同人類在一塊，這是逆天而為，下場無一例外是凄慘的。

　　我聽不得這話，索性同他吵了起來。我罵天下道士都是虛偽之輩，惡心得讓人想吐。他被我氣得拿劍的手都在發抖，說不會再來見我。

　　他果真沒來，將近三年時間。他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了蹤跡。

　　說好會一直陪著我，他卻失了約。

　　凡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