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樣？”

李安邦甩甩頭，臉上茫然更重，似乎以往堅持的信念受到了動搖，他站在分叉路口，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

李朝歌采著藥草，慢悠悠的問他，“今年有把握考上秀才嗎？”

“不知道。”

也許大家年齡差不多，李安邦便垂頭喪氣的說了實話，“我已經很拼命的讀書了，但在書院的成績只能算上等，夫子的意思是，我今年不參加秋考，等下一輪秋考再去。”

“但是我爺爺那里......他一直盼著我出人頭地。”

李安邦說到后頭，已是滿眼郁躁。

他覺得他都快要窒息了。

李蘭明顯有點被嚇到了，怯聲說道：“安邦哥，要不，要不你就聽夫子的吧。”

村里孩子都羨慕安邦哥的待遇，但看起來也沒那么好啊？

“全村人給他湊的束脩呢。”

李朝歌掃了眼李安邦郁躁的臉，李家村本就窮的叮當響，為了供李安邦讀書，讓他出人頭地，束脩銀子都是每家每戶湊出來的。

而且下一輪秋考得等到三年后，李安邦要說不考了，估計所有人的心態都要炸。

但是壓力太重，這孩子的弦繃得太緊了，再這樣下去，估計用不到秋考，他腦子里的那根弦就得先崩掉。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敢浪費丁點時間……”

李安邦喃喃著，肩膀都垮了下來，整個人蔫頭耷腦的，“你們倆采草藥吧，我繼續想想課業，過兩天去書院，夫子要抽背的。”

“那你繼續。”

李朝歌沒說什么，讓他繼續背。

自古以來，讀書這點事還真講究天賦，不是單憑死記硬背就可以。

但李安邦是全村人的希望，她要三言兩語說的李安邦不參加秋考了，李家村的人非得剝了她皮不可。

慢慢熬著吧，大家日子都很苦。

山林里隱約能看見其他火把，村民們都在奮力采藥草。

李安邦又在繼續背誦他的功課，李朝歌則喊著李蘭找小薊，今晚受傷的人多，而且大多都是外傷，也就需要更多的止血藥材。

只可惜月份對不上，她藥田里的小薊都成株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拿出來使用。

**

夜色深深，天上彎月漸至西斜，又月落星沉。

東方隱隱現了魚肚白。

遠處有人吆喝著回村，李朝歌便也和李蘭抬著一大麻袋的小薊往回走。

李蘭個子瘦弱，李安邦有心幫她替重活，但麻袋在李蘭手里安安穩穩的，落到李安邦手里卻重如泰山，差點把他帶的摔倒。

李蘭趕緊搶了過來，笑嘻嘻的說道：“安邦哥你還是讀書吧，我自己來抬。”

她要是偷懶讓安邦哥受傷了，大家非得罵她不可。

李安邦的眉心更緊蹙了幾分。

肉眼可見的煩躁。

李朝歌看在眼里，微搖了頭，和李蘭抬著麻袋往山下走。

遇見村民時，便有壯勞力幫忙扛走了袋子，她倆就只管干些拿衣裳之類的輕活。

一行人匆匆趕回村里，把藥草交給了李杏林。

還沒來得及歇口氣，李四喜怒不可遏的跑來了，“王家村那群茍日的，我們去要溝渠，他們非但不給，還打傷了人！”

齊刷刷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憤怒且無奈。

他們打不過王家村。

但真要讓王家村占走了溝渠，那李家村今年的收成怎么辦？

人群里暴出個惡狠狠的聲音，“打回去！”

“對！打回去！”

“他們太欺負人了！跟他們拼了！”

新仇舊恨纏在一起，大家都紅了眼睛，但李四喜沉著臉，只說了一句：“你們都傷了，誰去干農活？”

這話像盆冰水，把所有人都澆啞火了。

村里壯勞力都受傷了，那今年的收成就全得泡湯，交不上賦稅，還得坐牢。

這一連串的后果誰承受的起？

都不嚷嚷了，李四喜這才看向李朝歌，“丫頭，你有沒有辦法？”

“見機行事。”

李朝歌也不同意武力解決問題，尤其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打架就是上趕著找死，給李家村再雪上加霜。

但是王寶山出爾反爾，也夠惡心人的。

沒顧上喝水，李朝歌便和李四喜匆匆往外邊走，“溝渠邊有多少王家村的人？”

“十來個。”

李四喜按昨晚約好的去要溝渠，但那邊蠻橫不肯給，大家三句不通就打起來了，他只帶幾個人去，還吃了暗虧。

“十來個就敢橫？”

李朝歌瞬間停了腳步，扭頭看向身后的一群壯勞力，“來二三十個人，咱們馬上去按住王家村的那群人，讓他們知道咱也不是好欺負的。”

三對一，就要是將那幫人摁得死死的。

“我去！”

“我們也去！”

一聽是去打王家村的人，壯勞力們都嗷嗷叫的搶著去。

早就憋著口惡氣了！

李朝歌沒點數，看著烏泱泱的一群人便招了手，“都趕緊跟上！等會兒我負責拖住他們，你們甭管其他，上去就按住他們！”

“明白！”

一眾漢子眼露興奮，摩拳擦掌的，都很自覺的聽從她的吩咐。

這點倒是讓李朝歌意外又驚喜。

大周是典型的封建王朝，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到可怕，就連這窮山坳坳里的人都想著要多生幾個帶把的，打架搶水干農活，才能抵得上數。

沒想到李家村還算開明，雖然昨晚她隱約聽出那么點意思，但關鍵時刻還是愿意聽從她的命令。

只要齊心，搶水的事就好辦了。

一群人穿過晨風，急匆匆的趕到溝渠邊。

田野里飄蕩著薄霧，溝渠水滿滿當當的，無聲涌動著，近處是耙好的稻田，遠處青山藏在薄霧里，朦朧縹緲，有若仙山。

李朝歌只掃了眼風景，眼神便落在了對岸的王家村村民身上。

那群人大概是才打過李四喜一行人，這會兒看見大隊伍來了也不懼，反倒是得意的叫囂著，“喲，找了這么多幫手啊？”

“人多有什么用？別忘了，我們可是王家村的人！”

“哈哈，你們滾回去吃奶吧！”

他們在對岸囂張的很，李朝歌就在這邊冷冷的問：“為什么不遵守約定？”

“我們昨晚沒用好，今天就得繼續用！”

“規矩是我們定的，我們愿意用多久就用多久！”

“再敢鬧，連你們都打了！”

一群人嚷嚷起來，叫的極兇，像是亂吠的狗。

李朝歌也不和他們對罵，帶著人迅速走到木板橋上，王家村領頭的一看這架勢，臉色頓時跟著猙獰起來，“李朝歌你個黃毛丫頭，你給我站住！”

“你怕什么？我只是個黃毛丫頭。”

李朝歌微微笑，帶著人很快沖過了木板橋，一大群漢子陡然沖到面前，王家村的人也覺得不對勁了，但又沒好意思退走。

想厲斥幾句，逼退他們，但李朝歌已經重重的一揮手，“逮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