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亂
作者:暮飛鶯|發布時間:2022-11-08 11:39|字數:5321
我的夫君好像不喜歡我。
大婚夜,他扯壞了我的衣襟扣,我揪掉了他一把頭發。
“泰安郡主果然心狠手辣。”他咬牙切齒。
“那也不如探花郎趨炎附勢!”我淡然回諷。
他氣得說不出話。
我下定決心等風頭過了就和離。
要說我跟探花郎禹陽云的孽緣,還得從一個月前的太后那場聲勢浩大的宮宴談起。
我作為大黎朝最游手好閑的靜王之女,定是從頭收拾一番,興沖沖直奔宴會而去。
來之前我已得小道消息,太后要為太子覓良緣,而我愛慕太子已久,這絕對是個大好時機。
太子和我青梅竹馬,自幼,我就被他面皮所惑,屁顛屁顛跟在身后一口一個哥哥喊著。
這幾年他出落得更是面如冠玉,端和雅俊,只要他一出場,定是鮮花手絹不斷。
尤其這年,我危機感加重,決定主動出擊。
而他總是親昵地摸摸我的頭發,笑道:“韶妹妹還小。”
得,又被一口回絕了。
他也就比我大三歲而已,再說我馬上就要及笈了,可他就是不松口,只余我在一旁干著急。
我爹,早年皇權爭奪站對了隊,立下汗馬功勞,被封為異姓王,來到京都后,每天游手好閑,喝茶逗鳥。
雖然他總在母親面前訓斥我不知禮節,私下卻塞給我一本書并悄聲傳授:“韶兒想要就去拿,拿不到就想辦法。”末了給了我個鼓勵的眼神。
真是知女莫如父!
我一拍腦袋搞了包藥粉,生米煮成熟飯總可以吧。
宴上,趁太子哥哥與鄰座相談甚歡時,我端來一杯愛情酒。
坐上之人仙姿秀逸,就連執酒盞的手都是霜白如玉,骨節分明。
真好看,我在心中暗贊一句。
不久后,我躡手躡腳走近偏殿。
室內一片漆黑,只余綿長呼吸。
我心花怒放,可才湊近兩步,一雙炙熱大手猛然伸出將我拽在塌上,腦袋撞得眼淚直流,我還沒來得及嗔怪,只聽對方聲音喑啞飽含怒火:“原來是郡主!”
我一驚抬頭,這人面如桃花,竟是新晉探花郎——那個在京都眾女眷中混得游刃有余的禹陽云!
我連忙掙扎起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逃。
那人力氣奇大,慌亂中雙雙絆倒在地,我被壓的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我都快哭了,可身上那人絲紋不動,已然昏了過去。
這時殿門開了,我還沒來得及出聲,那不爭氣的丫頭以為事成,臉都沒看清,就沖屋外大喊大叫起來。
結果呼啦啦來了一圈人,首位就是太后,其次是太子,還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太后畢竟見過大場面之人,清咳一聲立即以身體不適屏退眾人。
我哭唧唧地瞅向太子,只見他一臉不可置信,“韶兒妹妹太胡鬧了!”
我一聽,哭得更大聲了,我知道我與他已是不可能。
我爹聞聲著急忙慌奔來,將我從宮內領回。
但令我沒想的是,第二日圣旨就到了,將我指婚于禹陽云。
我哭過鬧過掙扎過,可圣命不可違。
生拉硬拽的兩人被迫組成夫妻,心中都有怨氣。
新婚夜,我瞅著面前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出言挖苦。
我知道他出身普通,除去剛考的功名和掛名閑職外,一無所有。
就連他父母,我名義上的婆婆公公因婚事緊急,還在半路顛簸。
滿屋喜色,我卻只想沖天大喊一聲,“我命真苦!”
扭頭再一看,那家伙在地上裹著被子睡得香甜,頓時心中極度不平衡。
憑啥?
下床時,我故意踩了他胳膊一腳,在他猛然睜大眼睛時,狀似隨意地邁過去。
“姚韶!”
“大膽宵小,敢直呼本郡主之名!”
我剛沖他喊完,他就坐起來,直勾勾盯著我,眼睛深幽如潭水,冰涼刺骨。
他身材高大,還穿著昨日的喜服,步步逼近間晃得扎眼。
我不知他所欲何為,但迫人氣勢讓我不斷后退,直至腰抵上桌臺,摸到一枚簪子,才鼓足勇氣瞪回去。
見狀,只一步之遙的禹陽云忽地眉目舒展,薄唇彎起,剎那間天地失了顏色。
我心中只有一句話:怪不得皇帝御賜他為探花郎,就這皮囊,若掛牌出去,門檻都能被踩爛。
我愣愣地看著他,只見那人彎腰,瞇眼,然后長指一抬,來了一句:“這兒有眼屎。”
待我反應過來,他已轉身哈哈笑著離去。
“你大爺!”我將簪子擲于他身,然后又“啪”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
他停住腳,彎腰拾起,在手中仔細觀摩。
難道砸疼了?
我不承認內心的那絲惶恐。
“娘子特意送給為夫,那就卻之不恭了。”
他飽含深意地瞅了我一眼,陽光自身后灑落,端得是玉樹臨風,倘若撇去嘴角那抹譏諷的話。
不要臉,我在心中暗罵。
為了避免與他同食,我跑回了家,在門口抱住我娘一頓猛哭。
“嗚嗚……母親,我要和離!”我哭得投入沒注意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淚眼朦朧間,瞥見大廳中坐著身影甚為熟悉。
定睛一看,那不是禹陽云是誰!
他竟先來一步,還心情頗好地喝著我爹的茶!
“你……”我手指顫抖,不知該說些什么。
只見他彈彈衣袍,施施然走來,握住我的手,柔聲道:“娘子,我都說了讓你好好休息,非得追來。”
“……”
好吧,我承認這家伙顛倒黑白的能力非比尋常,可他來王府做什么?
我不信他只是無事逛逛。
我有心問問,可這家伙叭叭個不停,從刺繡說到天道氣運,從鄰里小事說到邊疆習俗。
弄得我倒像是做客的,話都插不進去。
我腦袋暈乎乎竟還附和了幾句。
臨走時,母親摸著我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回去跟人家好好過日子,別成天動手動腳的,早些日……”
父親在一旁拉了母親一把,母親才把后頭話咽了。
還沒等我思索母親話意,就被扯著上了車。
秋風摻著涼意,吹得檐角鈴鐺作響。
我腦袋一激靈,頓時明白了原是禹陽云惡人先告狀。
面前那人支著下巴,風清月朗,俊美絕倫,可心思確是如此歹毒。
“娘子為何如此看著為夫?是為夫的臉讓你驚為天人了嗎?”他摸著比城墻還厚的臉皮,廉不知恥地發問。
啊呸!我看你就是個偽君子!禍害!
禹陽云眼眸一彎,忽地湊近,一股淡淡茶香將我包圍。
我驚得身體后傾,“砰”一聲腦袋磕在木櫞,頓時鼻涕眼淚直流。
隨即一只大手覆過來,輕笑道:“娘子是在心里罵我嗎?
我臉皮發燙,一把推開他:“你這般自戀,京中那些大家閨秀可知,尤其是那個冉樂瑤?”
他微睜大眼睛,似沒想到我如此直接,一時間沒有動作。
我就知道,這倆人有貓膩。
就那個冉樂瑤,一個吏部侍郎庶女天天拋頭露面與人結交,怎么看也不是個安分的主。
“韶兒可是醋了?放心,我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他雙目發亮,眼波流轉。
絕對風流浪子,我在心中默默給出評語。
“過兩日我公務繁忙,現京內并不安全,切記不要外出。”
他長指挑簾,瞥了眼車外。
我翻了個白眼,并未放心上。
若依他言,我需天天待屋里,而他在外風流快活。
果然,這兩日雖有婚假,他也是忙得天黑才回,為不打攪我睡覺,更是直接將床鋪搬去了書房。
我也樂得自在,因為明日太子要去國子監參加一年一度的詩詞大會,他胸腹詩論,文采斐然,定會一舉奪魁。
當天,禹陽云前腳剛走,后腳我和丫頭就換上常服偷溜出府。
京都大街熙熙攘攘,我倆邊走邊逛。
就在我舉著糖葫蘆站在攤販前,一陣馬蹄聲自遠及近而來,驚得人們紛紛讓路,還差點撞翻一頂轎子。
旁邊正在運貨的推車因避讓不及,全往我這側翻來。
我左邊是攤位,右邊是即翻的貨車,逃哪都不行。
正在我驚恐著閉上眼睛時,一個矯健身影以迅雷不掩盜鈴之勢將我往前推去,丫頭禾晚在前方充當了緩沖才堪堪避免狗吃屎的境地。
待慌恐散去,我下意識尋找救命恩人。
身后不遠處立著位青衣少年,墨發高束,唇紅齒白,稚嫩又漂亮。
不過就是眼熟的緊,就在我思索著此為何人時,那人目光清亮地望了過來,我心猛地一跳,竟是她,冉樂瑤!
我名義上夫君的情妹妹!
估計禾晚也發現了她身份,一直拉著我的衣袖暗示我冷靜。
我眼神兇狠。
而她像沒看到似的,大跨步走來,玉佩叮當,竟真有些少年灑脫氣勢。
開口聲音低沉:“我原以為誰,原來是探花郎家的小野貓!”
裝得真像!
我攥了攥袖角,將那股綠油油的憤怒壓下,粲然一笑:“不敢當,就此謝過兄臺救命之恩,禾晚掏錢!”我咬重后面兩字。
不出意外,對方甩著配飾的動作一滯,臉上表情異彩紛呈,氣氛尷尬。
“剛剛誰啊?差點撞翻老娘的轎子!”我扭頭一看,一嬌俏少女從馬車上氣鼓鼓地跳下來。
“衡芷荷!”我驚呼出聲。
“姚韶!”少女飛奔而來,親親熱熱地拉著我的胳膊,將對面之人上上下下打量后,翻了個白眼:“你誰啊?不男不女,走姚韶,咱不跟他玩!”
我被衡芷荷拉著走,而街上少年隔著人群望過來,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剛剛那是冉樂瑤吧?”
我點點頭,她湊過來拉著我的手,安慰道:“她那身打扮乍一看和男的無異,你家探花郎相貌堂堂,定是喜歡你般嬌艷美人。”
我望著她那雙誠摯的眼睛,忽地笑了,這丫頭真是什么時候都覺著我是最好的。
經此一事,我站在人群中望著臺上那如日月般光彩奪目的男子,雀躍的心情如潮水般退去,只余荒涼。
我如今已嫁作他人婦,就算有朝一日和離,也必與那人不可能。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府,都沒發覺周圍氣氛不對。
禾晚冷不丁大喊了一聲:“見過姑爺!”
我嚇了一跳,抬起頭才發現禹陽云正搬個凳子坐在門口。
四目相對,我竟徒生一絲心虛。
“娘子,玩得可好?”
“好,好極了!”我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一個不察被他拉住,一用力,跌坐他懷,熱度隔著薄薄一層衣物傳來,熏得我臉通紅。
我憤怒掙扎,但那兩只胳膊如銅墻鐵壁一般紋絲不動。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我沖他大吼。
環顧一周,竟無一人。
死丫頭,哪來的眼力勁!
感受著他的胸膛震動,我心跳如擂鼓。
這是怎么了?難道竟被色相所迷,短短幾日就見異思遷?
我正在遭受內心譴責時,只聽含著笑意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抱一下怎么了!”
妻子兩個字戳中了我的心事,不知哪來的力氣將他推翻在地,在他愣怔中,我整了整衣裙,自上而下俯視道:“禹陽云,別忘了,咱倆有一天是要和……嗚嗚!”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竟敢拿臟手捂我嘴巴,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怕挨罵嗎?我偏要喊。
就在我使勁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時,一女聲自院門口傳來:“云兒,你們在干什……啊,你拉我做甚?”
身后聲音漸歇。
我用眼神詢問:那人是誰?
他撤下手,無奈笑道:“我父母,怕被老兩口聽見,我也是要面子的。”
我氣極反笑,沒想到他還有怕的人。
大廳中,禹父禹母一站一立,男的氣度不凡,女的灑脫美艷,腰間還別有一把短刃
我去了前廳,還未站定,就被禹母一把拉住,“長得真是漂亮可人,瞧一眼都讓人心疼。”
她一身灑脫利落裝扮,面龐秀麗慈祥,仿佛多年相識的長輩一般。
我低著頭,訕笑。
偷瞄了眼禹陽云,他竟直直瞧著我,臉頰微紅。
“我這個兒啊,白瞎了一張臉,嘴欠得很,小時候人家小姑娘手腕上有顆紅痣,都能將人家說哭。要是他哪說的做的不對,你就跟我講,我來收拾他。”
我隱在袖中的手微蜷,巧的很,我手腕上也有一顆。
多年教養規束,那句和離的話如鯁在喉,怎么也說不出來。
席間,他們熱情得我招架不住,禹陽云也一改往日,對我呵護倍加。
我如坐針氈,隨意吃了些就匆匆離去。
手腕上的冰涼觸感提醒著我剛剛接受了人家的贈禮:一只上好的蟬紋玉鐲。
我嘆了口氣,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正當我苦思冥想解決之法時,禹陽云滿面春風而來,不顧我瞪視的目光,湊坐身旁。
“禹陽云!咱不是說好事后一拍兩散的嗎?”
“說了嗎?我怎么不知道?”
我深呼一口氣,這人臉皮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得虧長了一副好相貌,不然得挨多少次打。
“今兒你去國子監了吧,看太子?我跟你說你和太子不可能。”他說得斬釘截鐵。
我氣頭上來,口不擇言道:“怎么不可能,要不是你這個意外,我早就心想事成了。”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他也未再言語。
只不過晚間他死活不走,理由是若宿在外間,他爹能拿這個事嘲笑他一年。
辛好晚間相安無事,床大,他也算老實。
就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趴在他懷,想起昨晚的話,我毫不留情一腳把他踹下。
今日歸寧,剛進府,兩對父母就拉著禹陽云親親熱熱嘮起了家常。
只有我跟個外人似地立在那。
得,我自己玩去。
我坐在茶館聽書散心。
正當我聽得心潮澎湃時,旁邊坐了個人。
少年身姿英挺,墨發如玉,竟是老熟人。
我笑了,推過一盞茶:“冉小姐一身男裝與我對坐,恐惹非議啊。”
她眉眼一彎,“你怕嗎?”
“那倒是不怕的,不管你想打什么算盤,在我這都是行不通的。”
聞言,她難得沒回嘴,只是默默盯著我看,目光澄澈,可我實在琢磨不透她意欲何為,難道純為惡心我?
要不是看她上次救了我,我早就起身走了。
“冉小姐有話直說便好,我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的。”我小啜一口,眼睛卻是直直盯著對面,不放過一絲一毫異常。
只見她聞言輕笑出聲,指節有節律地敲擊著桌面,思索片刻后道:“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我驀然驚住,執杯的手指泛白,“你什么意思?”
去年生辰,太子特意私下贈與字畫,上面就提了這兩句詩,而她又從何得知?
不,是她與太子究竟是何關系?
冉樂瑤未回話,只嘴角一勾,似是陰謀得逞,“你與探花郎不合適。”
我掩下疑惑,輕笑一聲,“我不合適?我堂堂端王之女,一國郡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哦,對了,還有圣上賜婚,你說說我們哪不合適?”
冉樂瑤被我一噎,臉色難看,半響出聲,“你難道不好奇嗎,自你與他成婚后,他日日忙碌,朝出晚歸,到底在籌謀何事?”
“與你有關?”
“非也,但我敢肯定與你父親干系重大,不如你回去好好查查書房?”
這話一聽就是在挑撥離間。
真是可笑。
不過,無風不起浪,我倒要看看禹陽云那廝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謝大家的不棄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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