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蘇？付蘇？”

辦公室里，文佳正沉醉于給付蘇繪聲繪色的講述她是如何在領導面前幫付蘇爭取到七月份去新加坡參加總公司培訓的機會，卻發現付蘇在溜號。

原本以為付蘇會對她感恩戴德，沒想到她沒有任何反應，這讓文佳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高亢的情緒瞬間低落。

所以總結陳詞的時候，語氣與剛才截然不同。

她一本正經的坐回椅子上，用上司慣有的語氣說，“我可是費了好大得勁才幫你爭取到名額，我們北分只有一個，你可不要辜負公司和我對你的期望啊。”

付蘇眼神飄忽，一時間不知該怎么答復。

她明明記得上周文佳姐還讓她考慮，怎么她還沒回復，文佳就已經幫她做決定了呢。

文佳見她不言語，警覺地問，“你該不會還沒考慮好，還準備繼續備孕吧？”

“我還沒跟我老公商量。”

“商量？付蘇，我沒聽錯吧，你自己的事自己不上心，把決策權交給你老公？男人是什么，好的時候希望你在家相夫教子，不好的時候就嫌棄你坐享其成了。你可別犯傻，為了家庭放棄事業。”

“不是的，文佳姐……”

還不等付蘇說完，文佳擺出一個停的手勢，繼續發表演說，“有多少女人信了男人的話最后有好下場的？你知道麗莎為什么這么拼嗎？她當初也是生完孩子就在家當全職媽媽，后來怎么樣，她老公久而久之嫌棄她與社會脫軌，孩子還沒上小學就離了。離婚時法院判是她老公賺錢養家，她一分錢也沒帶走。還因為沒有經濟能力，連孩子撫養權都沒爭取到。這都是前車之鑒，誰敢保證自己的婚姻不會走到這一步？你敢嗎？反正我是不敢。”

文佳說的道理付蘇又何嘗不懂，但誰又能明白她的苦衷，生孩子和拼事業這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方向。

清明節假期時，當她跟夏小棠和宋白提到這件事時，兩個最好的閨蜜都爭論不休，一個說孩子才是婚姻的必要條件，一個說工作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孰輕孰重，無法定奪。

她想讓婚姻堅不可摧，又想讓事業大放異彩。

但魚和熊掌無法兼得。

晚上說好回婆婆家吃飯，付蘇卻忘得死死的。她照例加班到快八點，看到向彥倫在公司樓下接她才想起來。

她一路都讓向彥倫加速，著急的說，“你怎么沒提醒我呢，晚回去這么久。”

“沒事，只是吃頓便飯而已，你工作沒忙完有什么辦法，我也經常因為加班晚回去。”

“我和你怎么一樣，你是親兒子。”

“你也是親兒媳呀。”

向彥倫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做可以，放到付蘇身上就會被看做不懂事。比如今天，如果換做是向彥倫加班回去晚，王淑蘭只會心疼的說，“兒子可太辛苦了，快來來多喝一碗湯。”

但一聽是因為付蘇耽誤了，她的臉色就好看了。

理所當然的把這看成是付蘇在擺譜。尤其今天還是她出院后的第一次吃飯，她暗自抱怨，上次付蘇把她的壽宴搞得雞飛狗跳自己都還沒追究，反倒是付蘇居然還在計較。

這么想著，連看都不想看這個兒媳一眼。

而她的這番心思，付蘇猜的全中。可就算猜得到，她也沒什么好辦法補救。不管是給王淑蘭夾菜，還是夸獎她新做的發型有氣質，都毫無起色。

王淑蘭只管跟自己的兒子說話，每周一問，“彥倫最近工作怎么樣？忙不忙？”

“還行，上次的標丟了，我這因禍得福還落個清閑。”向彥倫在自己媽媽面前可真是無拘無束，甩開腮幫子喝湯，一碗接一碗的盛，還為了找雞心把一鍋雞湯翻個遍。

和他形成鮮明對比，付蘇安靜的像是空氣，吃肉都挑沒骨頭的，怕弄臟了桌子。

王淑蘭看兒子怎么都高興，“清閑好，平時都那么累了，也不急這一時的成敗。我相信我兒子肯定沒問題。”

向彥倫可不領她這個情，轉頭就去夸付蘇，“我不行，要說厲害還是得蘇蘇。上季度她績效又是整個公司業務線第一，蟬聯第三次了。”

可王淑蘭連眼皮都沒抬，甚至還有些慍色，說道，“凈整些沒用的。”

這下付蘇更尷尬了。

付蘇知道在王淑蘭眼里，只有她懷孕生子才是有用的事，其他是在此基礎上的錦上添花，但如果沒有孩子做為基礎，她就算本事比天大，也會被認為是不務正業。

向彥倫正準備替她爭辯，付蘇在桌子下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算了。向彥倫只好就此作罷，雖然心疼媳婦，但也沒再回嘴。

付蘇看得出來，經過上次一鬧，王淑蘭對她久備不孕的怒氣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她真不敢想如果再懷不上，往后的婆媳關系要怎么相處。

因第一季度績效完成得好，周五部門聚餐時公司楊副總特意參加，要對大家精神鼓勵一番。

飯店定在四環橋附近一家有名的川菜館，下班后直接過來座無虛席，幸好提前訂了包房，才算逃過一劫。

楊副總對此進行了充分的肯定，“他家菜做得確實不錯，之前請客戶吃飯，好幾次想訂他家都訂不上。”

文佳一邊給楊副總倒酒，一邊說，“就知道您喜歡他家的菜，特意提前兩周預定的。本來也是沒有包房的，結果您猜怎么著，咱們付蘇一句話就搞定了。”

楊副總側頭看了看付蘇，稱贊著，“早有耳聞企劃部的付蘇是個人才，沒有你做不出的方案搞不定的客戶，沒想到能力范圍覆蓋這么廣，訂網紅餐廳也能得心應手？”

說到這件事，付蘇其實憑的是王淑蘭的面子，這家店的老板是婆婆的閨中密友，付蘇開口當然是小事一樁。

她也知道楊副總對她的夸獎，明著是指訂飯店，其實背后發力點還是工作。于是她也沒接話，只微微笑了笑，謙虛的說，“湊巧趕上了。”

誰知楊副總可不是一說一過，還繼續說道，“哪有那么多好事都是湊巧，付蘇你別謙虛。來，為了這頓飯我們大家舉杯感謝付蘇。”

這是什么陣仗，領導在席反過來先敬她，真是讓她誠惶誠恐，于是她起身鞠躬，“楊總哪能您敬我啊，要不是您代領得好，我們部門業務也不能開展得這么順利，成績不好哪會有今天這頓飯。所以要我說，訂飯店這種小事何足掛齒，還是得感謝楊總。來，我提議我們大家敬楊總！”

付蘇四兩撥千斤，幾句話讓楊副總心花怒放，里子面子都有了。

可就在付蘇要喝的時候，楊副總擋住了她的手，問，“你這……喝的是綠茶吧？”

付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備孕哪能喝酒，于是找借口說，“楊總，我酒精過敏。”

楊副總這才作罷，饒了她以茶代酒。

一桌人其樂融融，大家都對今年剩下的三個季度的績效充滿信心。展望未來的時候，頻頻舉杯，楊副總心情大好，慷慨激昂說了很多鼓舞士氣的話。

末了他說，“我提議，今天我們不醉不歸，放下平日里的包袱，像戰友一樣，以酒為引，歃血為盟，在今后的日子里齊頭并進，一鼓作氣！”

酒過三巡，付蘇看出楊副總已經有些微醺，悄無聲息的躲到離他遠遠的地方。她可不指望在酒桌上在領導面前刷存在感，今天她只要能躲過喝酒，就是大功一件。

于是在大家舉杯時，她依然用綠茶濫竽充數，蒙混過關。

就在她以為能功成身退時，楊副總卻把她特意叫到跟前。她多了個心眼，過去的時候提前把自己的空杯子倒滿綠茶。

楊副總語重心長的說，“付蘇啊，平時文佳可真是沒少夸你，什么好事都給你爭取，她對她自己的事都沒這么上心。你可真得好好謝謝她。”

坐在旁邊的文佳也懇切的應和，“楊總您是不知道，我們付蘇是真的好。”

“謝謝楊總，謝謝文佳姐，我從入公司就是文佳姐關照著，帶我入行教我很多東西。”

“這次去新加坡培訓她也據理力爭，其實當時也是有不少人屬意麗莎去的，但文佳多次來找我推薦你。可以說這是我們泓悅最有分量的培訓，相當于集團的黃埔軍校，去的人必定是公司的明日之星。你可要為文佳爭氣，用更好的成績回報她。”

付蘇真是進退兩難，此情此景讓她如何開口說自己還不一定去不去參加培訓。

見她支支吾吾，文佳很怕她不合時宜的推辭，趕緊先把話接過去幫她解圍道，“那要這么說，我可得先敬楊總一杯呢，當初是楊總帶的我。我們這可算是星火相傳了。”

楊副總滿意的點點頭，說著，“那我們老中青三代舉杯共飲。”

可還不等付蘇送到嘴邊，他卻放下酒杯，“付蘇啊，話說到這你再不喝一杯酒可就說不過去了，再一再二不再三，這可是我向你提的第三杯了，你還不準備給我個面子？酒精過敏這種說辭，我們做業務的能不知道是借口嗎？還是說……你有什么別的原因？”

“沒有楊總，我真的是喝完酒不舒服。”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已婚未孕吧？是不是準備要孩子？要是這樣，我就不逼你了。”

付蘇騎虎難下，如果這一杯不喝下去，她就坐實了備孕的事。再一看旁邊的文佳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被裝進去，受到牽連。

付蘇心一狠，硬著頭皮喝了，楊副總這才罷休，文佳也長出一口氣。

喝酒，只有一杯和無數杯。

等到付蘇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她已經不省人事。被幾個同事抬回家時，連腿都站不直。

向彥倫很久沒看過付蘇喝酒，更別提像今天這么酩酊大醉。

他一晚上都在擔心是不是付蘇遇到了什么難事，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著。可不到幾個小時之后，付蘇尖叫著把他吵醒。

“壞了！昨晚我怎么喝了這么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