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竊取我的鳳凰命格，成了太子妃。

　　她笑得嘲諷，“有些人，就不該妄想得不到的東西。”

　　我被侍衛鉗制，一口一口咽下了那碗換命湯。

　　可她不知道，這東西隔一段時間就得喝一次。

　　且得是我心甘情愿喝下，才能奏效。

　　......

　　我和葉扶搖都是狀元郎葉少陌的女兒。

　　我們同一天降生，

　　國師曾指著狀元府的天空說，

　　“有著鳳凰命格的女子降世了。”

　　皇上大喜，降下一道圣旨，將此女定為太子妃，未來的國母。

　　葉少陌是喜憂參半，因為那天降生的，除了丞相之女尹熙所出的葉扶搖。

　　還有一個，被他丟在荒院的糟糠之妻－－芙娘所生的女兒葉落。

　　只不過，他并不在乎罷了。

　　我聽嬤嬤說，那日太子妃的頭銜直接落到了葉扶搖身上。

　　想來也是，身份懸殊。

　　阿娘不過一介歌妓，豈能比得上丞相的掌上明珠呢？

　　阿娘不爭，不搶，不怨，也不恨。

　　她在臨死之前，終于將我爹叫來，

　　“葉郎，我只盼你能好好對落兒，如此便好。”

　　阿娘沒有計較那圣旨，也沒有記恨自己當初用所有錢財換來的狀元郎。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阿爹，他穿得衣服是我從未見過的華麗。

　　可是他的眼神并未在我身上逗留多久。

　　連阿娘臨終的囑托，他也是淡淡說了聲好。

　　就轉身離去了。

　　后來，我的生辰被改成了葉扶搖后面一日。

　　他那天來，唯一和我說過的話便是，

　　“莫要爭搶不屬于你的東西，葉落。”

　　仿佛我并不是他的孩子一般。

　　我以為像阿娘說的，阿爹生性如此。

　　直到后來，有一次我和嬤嬤走散，來到了一處長滿鮮花的地方。

　　我看見阿爹抱著一個打扮得宛若仙童的小女孩。

　　她正在阿爹的懷里，撒著嬌哭鬧著。

　　阿爹也沒有生氣，反倒是笑著逗弄著她來。

　　直到她重新綻開笑顏，阿爹才舒了口氣。

　　原來，阿爹是有情緒的。

　　他只是不愛我和阿娘罷了。

　　“哪來的小賤婢？”

　　一道呵斥聲響起，我被人拎了起來。

　　轉頭，我便對上了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阿爹也停止了笑聲，順勢看來。

　　看到我時，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葉郎，你認識這個賤婢嗎？”

　　　那雙紋繡著丹蔻的手，在我的面頰上滑過。

　　狀似不經意，卻在我的面頰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我期盼地看著阿爹，希望他能為我說些什么。

　　但是，他沒有。

　　他眼睜睜看著那位夫人吩咐著侍衛，將我壓在長椅上打著板子。

　　一下，又一下...

　　我學著那個被阿爹抱在懷里的小女孩那樣。

　　也哭鬧起來。

　　并不是假裝，是因為身上真的太痛了。

　　但阿爹只是冷冷地望著我。

　　“阿爹...嗚嗚...”

　　我伸出手喊著，他也無動于衷。

　　后來我才明白，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前提，是那個孩子，是被愛著的。

　　而我，是不被愛的。

　　最后，還是尋我的嬤嬤趕來，才制止了這場施暴。

　　“都是奴婢不好，沒看好小小姐，還望大夫人手下留情。”

　　見侍衛停手，猶疑地朝他看過來時，

　　阿爹才后知后覺般說道，

　　“哦，芙娘的孩子，還不把小小姐放下來。”

　　而那所謂的大夫人，才像是做錯了事情一般湊了過來。

　　“都是我不好，葉郎你早些說啊，我還以為是什么小賊人溜進來了。”

　　她狀似呵護我，將我從凳子上放了下來。

　　實則十指死死掐在了我的手臂上。

　　轉而她就吩咐起侍衛，

　　“小小姐的嬤嬤看守不力，來人打五十大板！”

　　“不…不要…都是我的錯，還望大夫人放過嬤嬤吧！”

　　我不想嬤嬤，因為我的原因挨打。

　　我跪在地上磕著頭，祈求著。

　　可是大夫人只是瞟了我一眼，直到我磕得頭破血流。

　　她才將我堪堪扶了起來，

　　“唉，叫什么大夫人，叫娘，磕壞了你這張小臉，我會心疼的。”

　　大夫人摩擦著我的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不忍嬤嬤繼續受打，眼眶含淚，最終屈辱地叫了一聲，“娘...”

　　大夫人唇角擠出一抹諷刺的弧度，又假意在我的腦袋上重重拍了幾下，這才抬頭朝著侍衛吩咐著，

　　“今個夠了，停手吧。”

　　我急忙跑過去攙扶下挨了數板的嬤嬤。

　　自那天后，嬤嬤便在院內躺了數日，每次上藥都能聽見她凄厲的叫喊聲。

　　而這期間，大夫人總會派來侍女。

　　美其名曰那日讓我受驚了，特意準備了補藥。

　　但奇怪的是，那侍女每每親自看著我喝下去，才堪堪笑著離去。

　　我的樣貌，也慢慢發生著變化。

　　好像，更像當初被爹爹抱在懷里的那個小娃兒。

　　我只當這一切只是成長的變化而已。

　　因為嬤嬤說，長大了都是這樣。

　　一天一個變化。

　　日子也就這么一天天過去，直到葉扶搖及笄之年。

　　這一年府里張燈結彩，為她慶賀著。

　　這也意味著，葉扶搖馬上要嫁給太子為妃了。

　　府里來慶賀的人，熙熙攘攘。

　　連我所在的偏僻小院，都感受到了今日府里的熱鬧氛圍。

　　“小小姐，莫要湊熱鬧，萬一沖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嬤嬤如是吩咐著我。

　　我點了點頭，也沒多少湊熱鬧的想法。

　　但心里還是不免感傷，已故去的阿娘告訴過我，葉扶搖和我是同一日降生的。

　　今日，也是我的及笄之時。

　　與眾人慶賀的葉扶搖不同，我這所小院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索性，我也不喜歡湊這些沒必要的熱鬧。

　　嬤嬤見我乖乖的呆在院子里，嘆了口氣。

　　緊接著就被侍女拉出去幫忙了。

　　我靠著阿娘的荒墳，仿佛這樣可以汲取到一些溫暖與愛意。

　　不知不覺中，我睡著了。

　　“你這個小賤人在這里呢？”

　　我是被一道尖銳的聲音吵醒的。

　　面前的人面若芙蓉，身姿如拂柳。

　　只不過她的話，有些不堪入耳。

　　動作也是粗魯不堪。

　　“這么一個丑人，豈能和我相比！那些皇子竟拿你嘲諷我！我可是未來的太子妃！將來的國母！”

　　葉扶搖沖上來就給了我一個巴掌，我被打得臉一撇。

　　我沒有還手，因為我知道還手是沒有好下場的。

　　只會迎來更猛烈地欺負。

　　葉扶搖每次被夫子教導受了氣后，就會時不時地來這個院子打罵我一番。

　　我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

　　這次，我也是想著，等她打我發泄完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她這次生的氣有些大，她已經不滿足只毆打我。

　　“一個賤婢還立什么墳，真是晦氣!

　　她盯上了我身后的墳墓。

　　砰－－

　　葉扶搖一腳就將阿娘的衣冠冢踹翻了。

　　“不－－葉扶搖，你竟敢!”

　　我猩紅了雙眼，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我一把便將她推倒在地上。

　　叮叮當當地珍珠和玉佩落地的聲音響了起來。

　　葉扶搖摔了個狗吃屎，身上華美的衣服也沾染了不少塵埃。

　　她被我突如其來地反應弄得愣住了。

　　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你，你這個小賤人竟然敢打我!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被我嚇得止住了聲。

　　“你等著，我讓我阿爹和阿娘收拾你!”

　　她瞬間就跳了起來，朝著外面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我也沒阻攔她。

　　左右不就是一頓毒打。

　　大不了，就這么死去，去尋阿娘，也好。

　　……

　　這時候，一道石頭突然打到了我的身上。

　　直勾勾地滾落到了我的雙腳下。

　　“誰？”

　　可惜只有風聲回答著我。

　　次日，我自行前去主堂，提出了要出府的要求。

　　“從此我和葉府再無瓜葛。”

　　我冷冷說道，心中已再無任何期待。

　　但我要弄清楚一件事。

　　那張紙條上寫的，若是真的，那...

　　我還在思索著，被葉少陌的怒吼打斷了思緒。

　　“你，你個孽畜！”

　　他被我氣得不清，朝我猛扔出一個茶盞，徑直砸在了我的腦袋上。

　　汩汩的血順著我的面頰流了下來。

　　葉少陌的反應我并不意外。

　　畢竟，他最厭惡的就是有人和他唱反調。

　　而我要等得那條大魚還沒出現。

　　我假意轉身，就要離去。

　　就看那人能否坐得住了。

　　一，二，三...

　　我在心里默數著。

　　“慢著！”

　　尹曦帶著葉扶搖匆匆從后屋繞了過來。

　　來了，我掩飾下嘴角輕蔑的笑意。

　　尹曦并未對我大吼大叫，反倒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輕柔的放在自己手里。

　　又掏出手帕給我擦拭著額頭的傷。

　　好的仿佛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葉扶搖不滿地在旁邊叫喚著，

　　“娘！你干嘛！”

　　被她扭頭吼道，

　　“你這個不孝女，竟然一直欺負你姐姐！我竟不知…落兒，你受苦了！”

　　尹曦默默捂住口鼻，像是真的在為我的遭遇難過一般。

　　可我只是打了個寒顫，冷不丁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哪怕心里已了然一片，我依舊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無妨，我與葉家已經再無瓜葛。”

　　“還不給你妹妹道歉！”

　　尹曦一巴掌就扇到了葉扶搖臉上，將她直接扇蒙了。

　　“娘…”

　　葉扶搖震驚地看著她，一副心如刀割的模樣，看得我見猶憐。

　　葉少陌心疼地跑到她的身邊，不贊同地說道，

　　“曦兒，你瘋了嗎！”

　　但尹曦像是鐵了心一般維護我，“快給你妹妹賠罪！”

　　她不依不饒，葉扶搖畢竟是被他們寵慣了的孩子。

　　“我就不！就不，你不是我娘！”

　　她哭著跑了出去，葉少陌也是一臉陌生地看著尹曦。

　　接著憤恨地瞪了我一眼，去追他的乖女兒去了。

　　尹曦有些尷尬地望著我，

　　“落兒，都是大娘不好，這些年辛苦你了…但你要走的話，嬤嬤可怎么辦啊…”

　　姜還是老的辣，

　　尹曦最終沒了耐心。

　　明里暗里拿著嬤嬤威脅起我來。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已經知道嬤嬤被她買通的事。

　　但現在，顯然不是暴露出來的時候。

　　他們在我身上做的事，我多少要收點利息回來。

　　我故作搖擺，沉思了片刻。

　　尹曦一見有戲，開始繼續勸慰起我來。

　　她軟硬兼施，

　　“落兒你一個姑娘家，不留葉府還能去哪，這樣吧，你若是想出去以后和管家打聲招呼就好。”

　　“那每月的俸銀呢？”

　　我挑了挑眉，像是被打動了一般。

　　尹曦咬咬牙，“自然和扶搖一樣。”

　　“好。”

　　我應允了下來，在得到尹曦的保證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想到尹曦肉疼的表情，我好笑極了。

　　葉扶搖的俸銀，可是不少，都抵得上尋常人家半年的收入了。

　　但我又想到今天打中我的石頭里面包裹著的紙條。

　　不知那人是誰，又為了什么幫我。

　　他像是親眼所見一般，將尹曦的所作所為寫的詳盡無比。

　　包括我那每月都需要飲服下的湯藥……

　　“小小姐，該喝藥了。”

　　嬤嬤驀地推門而入，再度端來那碗熟悉的湯料來。

　　我端詳著這碗所謂的大補藥，卻沒像以往一樣兀自喝完，反倒是裝作不經意地打量起嬤嬤，

　　“這碗補藥，真的是阿娘那邊的方子嗎？”

　　嬤嬤手腳微顫，但很快就恢復正常，

　　“是啊，小姐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小姐，這碗湯料也是死去的小姐告訴我的方子。當初小小姐被打后，都是老奴求著大夫人，才能給小小姐定期喝的啊！不然小小姐的身子，早就抗不過這些年的虐打了，都是老奴沒用，老奴有負死去的小姐啊！”

　　嬤嬤聲音凄厲，字字珠璣。

　　無一不是為我著想。

　　仿佛我剛剛的話，刺痛了她的心房一般。

　　我頓了頓，哽咽說道，“辛苦嬤嬤了。”

　　轉而，就將那碗湯料一飲而盡。

　　余光中，我看見嬤嬤暗自松了口氣。

　　他們，一定要付出代價！

　　尹曦為了讓我放心，真的做到了自己允諾下的一切。

　　那天之后，我再也沒有見到葉扶搖。

　　葉少陌也沒有再過問，那日我沖撞的事情。

　　一切仿佛真的往好的方向在發展。

　　“開門。”

　　我拿著尹曦給的俸銀，第一次走出了葉府。

　　我這才知道，自己這數十年所見到的人事物景是多么的狹隘。

　　街上人頭攢動，有賣著吃食的，有表演雜藝的。

　　一時間，我有些看不過來。

　　很快，我就被一群人吸引了目光。

　　他們的吆喝聲分外的大，周圍簇擁著一圈一圈的人。

　　我看著門口的牌匾上，赫然寫著“賭坊”二字。

　　轉身就準備離去。

　　阿娘曾經告訴過我，牌坊都不是我應該去的地方。

　　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我被突然涌進來的人群推搡著進了此處。

　　“來，壓大壓小，買定離手！嘿，你這個小姑娘怎么還不下注呢！快些，莫耽誤了他人的時辰。”

　　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朝著我吼道。

　　一旁的人也朝我起哄起來，“下注啊，這姑娘搞什么！”

　　　我皺了皺眉，想要走，卻被扎扎實實的人墻堵了個水泄不通。

　　“好吧。”

　　我秉持著花錢消災的原則，在“小”上放了賭注。

　　我沒有錯過那些人在看到我的鈿銀，眼里冒出的精光。

　　“哈哈哈...開！”

　　骰子瞬間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下，果不其然地，我輸了。

　　“姑娘，你這可不夠賠的啊！”

　　那打著赤膊的男人，伸手就要朝著我身旁的錢袋抓來。

　　我尚未找到可以溜出此地的空隙，不自覺地朝后退了一退。

　　心想著若是他不依不饒，我就把面前的骰子甩到他的臉上再趁亂溜走。

　　就在我已經摸上骰子，正準備實施這一舉措的時候。

　　一道清冽的男聲傳了進來，

　　“喲，雄大又在這里欺負弱女子呢？”

　　那打著赤膊的男人所伸出的手臂，瞬間就被一只節骨分明的手抓住。

　　一張極為精致的臉湊了過來。

　　男子的下半張臉雖被金色的面具遮掩，但那雙瀲滟的桃花眸也難掩他的風華。

　　但雄大卻是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道，

　　“五爺，啊，不是…啊！”

　　一陣清脆聲響起。

　　被叫做五爺的男子瞬間將雄大的胳膊卸了下來，他甚至掏出帕子擦了擦剛剛碰過雄大的手。

　　“我說過，在我的地盤上不要鬧事。”

　　他笑得極為邪氣，轉頭望向我的時候吹了道口哨。

　　“喲，嚇到你了。”

　　分明是地痞流氓的做派。

　　但無論如何，他都幫到了我。

　　“謝謝。”

　　我囁嚅道。

　　轉身就準備離去。

　　被他攔了下來，我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戒備起來。

　　五爺見狀挑了挑眉，

　　“還第一次有人和爺說謝謝，不管如何你是在我這里受驚的，可否賞臉吃個飯？”

　　他不由分說地將我帶到了酒樓。

　　看著面前精致的菜肴，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但是吃到酒樓的甜食后，我默默放下了筷子，

　　“比不得阿娘的手藝。”

　　我自言自語道。

　　卻沒曾想，被那五爺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