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帥這次是有備而來的。

他們李家幾乎是傾囊而出，嬸子們的吵鬧聲幾乎要將我家的房頂給掀了。

我剛打開門，就被李家嬸子指著鼻子罵道，

“還什么大學生我呸，都進我家門了，怎么還和別的男人裹在一起！”

李家的親屬也連聲附和道，

“小雪啊，你可不能這樣啊，我們村都是老實人，不興這么朝三暮四的！”

“你都和我們小帥見面吃飯了，看中了我們小帥怎么還許別的人！”

我媽被氣得雙臉漲紅，“我家小雪什么時候答應嫁給你們家了，你們這是血口噴人！不要臉！”

但媽媽的聲音，很快就被那些嬸子們淹沒。

看著他們還要推搡媽媽，我急得就要上前。

李家嬸子見機鉗制住我的胳膊，猛地一拉，嚷嚷著就要帶我回去。

我被吵的眼冒金星，下意識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只見李帥他媽精光一閃，就大叫著往地上摔去。

哭坐在地上，說我還沒嫁給李帥，就偷人甩起臉子。

“你們無恥！我什么時候答應做你們家的人了！”

我有個毛病，就是情緒激動下容易流出眼淚。

盡管我已經激勵忍耐，但淚水還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李帥見此更加放肆了，準備過來攬住我，

“走！你本來就是我的人了！”

但他并未得逞，因為宋泊不知什么時候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他的手掌青筋暴起，抓得李帥滿臉扭曲，可見用了多大力氣。

“我就是林雪的男朋友，要論先來后到，也是我先吧。”

“更何況，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相親就等于發老婆了。”

他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只是眸子里露出懾人的冷光。

和當初把那小姑娘罵哭時，一般無二。

但我卻覺得宋泊帥呆了。

哪怕是假的男朋友，但我也記下了這份恩情。

我趕忙去扶起，被李家眾人圍困著不讓走的媽媽。

媽媽有些愧疚，“早知道當初就不催你相親了，李家確實不是個好人家。”

李家嬸子聞言不樂意了，騰地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

絲毫沒有剛剛摔跌在地的柔弱。

她插著腰就開始數落著，“你們家當初收了我三萬塊呢，現在是想認就可以不認的嗎！”

“我跟你說，到哪都沒這么個說法。”

“林雪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她已經被我兒子相中了，你們不嫁也得嫁！”

聞言，我只感覺一道晴天霹靂。

在看見媽媽也是同樣茫然地神色后，我送了口氣。

轉而就瞥見一個人群中一個鬼鬼祟祟，準備退走的身影。

“三姑！你過來說清楚！”

我朝著三姑抓了過去，三姑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哪怕我知道三姑是貪小便宜的人，知道她喜歡吞個幾十幾百的小便宜。

但我從未想過，三姑會做出將我“賣”給李家的事情。

“三姑，你怎么能如此對我！”

我們還是有著血緣關系的親戚，不是嗎？

自從爸爸走了，這些親戚也都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

“你反正是要嫁人的！我給你說了這么好一個人家，你不來感謝我就算了！哪有晚輩問責長輩的道理呦！”

三姑扭捏作態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淚，本一向老實的媽媽都氣得身形顫抖。

“你個潑皮，快把錢還給李家，我們小雪不需要你管！”

“我話就撂在這了，林燕別怪我直接去鬧到林家，讓你沒個臉！”

媽媽…

最后在媽媽的堅持下，一群人跟著三姑去她家里，拿回了那用紅布包著的三萬塊錢。

李家嬸子接過錢冷哼一聲，鄙夷地掃視了下我們。

就準備拉著李帥離去。

一下，并未拉動。

見李帥還是直勾勾地看著我，她有些來氣，

“看什么看，走了！那可是個高材生，別人矜貴著呢！”

“還不是個攀龍附鳳的東西，人家心氣可高著！哪里看得上咱們一家農村人！”

媽媽氣得雙眼冒火，哪里聽不懂李嬸指桑罵槐的話。

我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角，輕喚了聲，

“媽…”

我只想趕快回去，宋泊還被落在家里，并未跟來。

我有些羞愧，被老板看了這么一出鬧劇。

還被人說成是我找的野男人。

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解釋。

三姑給了錢，冷著臉就把我們掃地出門。

“別來了！晦氣玩意！”

一路上，我攙扶著我媽，心緒紛雜。

媽媽先開口問道，“小宋那孩子不是你男朋友吧，你先別說，是媽媽誤會了，發現你們之間不像是很親昵的樣子。”

我想了想，還是準備如實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媽，那是我老板，是來監督我項目的。還有就是，雖然我已經25了，但我還沒有那方面的打算。”

“以后如果能遇到不錯的人，有那個緣分再說，沒有也…”

媽媽輕拍了拍我的手，喟嘆了一聲，

“媽知道了，是媽逼迫你太緊了，我也是擔心我這個身體，怕以后我的小雪沒個著落。”

“但現在媽想通了，媽不逼迫你了。只要你過得好，媽就好了，是媽沒本事，沒辦法給你更好的生活。”

我倏地懂了，李家嬸子的話，還是被媽媽聽進了心里。

催我相親，是怕我以后沒人照顧。

不催了是怕我嫁給別人，清貧也好富貴也罷，都會受人欺辱。

最終，媽媽只是希望我過得好而已。

“媽媽，我知道的。女兒現在有能力了，我已經在市里買房了，等過完年我們就收拾收拾搬過去。”

“以后，不回來了。我只要媽媽就好。”

我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抱著媽媽的身軀，才驚覺曾經為我支起風雨的母親，身子瘦小的可憐。

額間的白發和細紋，不知什么時候起增加了這么多。

回到家里，我和媽媽已經收拾好心情。

媽媽熱情地邀請宋泊留下來吃飯，但眼里多了幾分恭敬和疏離。

我暗暗松了口氣，飯后宋泊堅持要去刷碗。

媽媽拗不過他的甜言蜜語，只能讓他和我擠進了廚房一起刷碗。

我看著宋泊清俊的眉眼，再看了看他麻溜的動作，輕嘆了口氣，

“老板，讓你見笑了，這些我來就好。另外，項目我會盡快趕完的，離除夕也沒多久了，您不需要回家過年嗎?”

宋泊收下的動作未停，只是略微偏頭同我說道，

“我沒有家了。”

“啊？”

我恨不得掐死剛剛問話的自己。

“我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我的戶口本上現在只剩我一個人。”

“抱歉...老板，我不知道。我...”

“所以，可以讓我留下來和你們過完這個年嗎？剛好我也可以看你的工作進展，到時候公司那邊還有個新的好項目。”

“好的老板，沒問題。”

不知怎么，在宋泊說起往事時，眼神里流露出的哀傷，讓我有些不忍。

絕對不是因為新項目的那一大筆項目獎金。

臨近除夕，村里隱隱有了些鞭炮聲。

家家戶戶開始掛上了對聯和紅燈籠。

“還差什么？今晚的菜不夠了嗎？好，我去買。”

這段時間，我和宋泊朝夕相處。

終于在除夕前把項目全部肝完，得到了上級的肯定答復。

只是有了一些小插曲，那便是在一次視頻通話中，宋泊“無意”從我門口路過。

然后借著同事的大嘴巴，現在項目組的人都知道冷面閻王在我家暫居，就是為了監督我的項目進展。

“我覺得宋泊不是這樣的人啊小雪，你說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我看著相熟的同時發來的調笑話語，手指一頓。

而后快速地回復道，

“怎么可能？（震驚臉）你都不知道他這幾天是怎么折磨我的，改了千八百回的方案了（哭泣）”

“哦~折磨啊~（捂嘴笑）”

我氣得雙頰通紅，本想再解釋些什么，腦海里突然閃過宋泊那張有些哀傷的眉眼。

哎，就當之前給他帶來污名的補償吧。

我買了許多宋泊愛吃的菜，這些天他的口味也讓我了解了個大概。

不喜歡吃雞肉，但是對排骨情有獨鐘，還不喜歡香蔥，卻喜歡香菜？

我哼著小曲，滿載而歸。

走在回村的小路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但因為臨近除夕的緣故，村里星星點點的紅光照亮著道路。

我并未害怕，只是腳步更加加快了些。

本來拐過這個彎，就可以到家了。

我面色一喜，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李帥叼著一根野草，淫邪著搓著手朝我走來。

我下意識地拔腿就跑，因為他的一只手是背過去的，不知是拿了什么東西。

“李帥！你干嘛！我并不是你的老婆，之前已經和你說清楚了！我三姑偷偷拿的你們家的錢也還給你們了！”

我故作鎮定地嚷嚷起來，可時運不濟，這個時候沒什么路過的人。

李帥壓根就沒有聽我說話的意思，猛地就朝我抓來。

我丟下手上的塑料袋子砸了過去，菜散落一地。

我拔腿就跑，可因為長時間不在村里住的原因。

山邊的一個鄰居，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搬走的。

我本想求救，卻發現那屋子里落了鎖，鎖上還積了灰。

“跑啊！我讓你著小娘皮跑，你已經是我李家的人了！我看你還能跑到哪去！”

李帥揪住我的頭發，抄起手中的磚頭就朝我砸下。

“啊！”

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昏了過去。

等我醒來，發現自己的衣服早就被人換過了。

在外面加了一個紅色的嫁衣。

而李帥正在撕扯著我的衣裳，見我醒來，他也并不慌張，反而勾起一抹yín蕩的笑容，

“醒來也好，免得老子對著一個死人一樣的，也硬不起來！”

力量懸殊下，我默默流出了兩行清淚，雙手慢慢舉起，摸上了李帥的臉龐。

他嘴角的笑都有些僵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做這樣的舉動。

我掩下心頭的惡心，溫聲溫氣地說道，

“別，既然我已經是你李家的人了，能不能…能不能輕一點，我怕疼…李哥…”

我的雙腿輕輕蹭了蹭李帥的背，他很滿足于我的上道。

只是嘴巴依舊不饒人地說道，“你這樣，我都不忍心這么快了，反正今晚雪妹，你就好好享受吧。”

他惡心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脖頸間，我差點沒忍住直接弄死他。

門外傳來李家人不耐的聲音，他們嘲笑著說道，

“李帥，不行就直說，哈哈哈，一個小娘皮還搞不定了！都是我們李家的媳婦了，你莫不是虛了！”

“滾滾滾！”

那些人嬉笑著，聲音越來越遠。

李帥暴躁地吼著外面看熱鬧的人，我清晰地在里面聽到，還有女人的聲音。

看來李帥能這么快做成這一切，定也是得到了李家人的支持。

我心里痛罵著他們的無恥，還好自己沒直接和李帥硬碰硬，不然我跑到門口也只有被抓住的份。

我打量著這間屋子的環境，發現有個小窗戶，只是上面從里面上了鎖。

我已經有了打算。

希望有人發現我失蹤了的事情。

但現在，我更需要自救。

在李帥的手摸索著往我身下探去時，我找準機會卯足了離去，頂起腳磕在他的頭上。

“畜生！”

他因為疼痛捂住腦袋，我順勢翻身而下，跑到窗前，把鎖往上提留著打開。

可以推開窗了，我心中一喜。

用著最快地速度朝窗外跑去，李帥突然反應過來，扯著嗓子叫道，

“來人啊！快來！這小娘皮要跑，媽的！”

他猩紅著眼，就朝我撲了過來。

此事我還有一只腳在屋子里，被他使勁地扯住。

聽到門外的聲音愈發地近了，我狠下心使勁往外一拔。

腿狠狠磕在了床上凹凸不平的地方，疼痛感襲來。

肯定是受傷了，我已經感覺到有粘稠的血順著腳流了下來。

出去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

我竟然被帶到了后山，平時村里人放牛的歇息處。

因為冬天，自然不會有多少人過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抓住她！媽的，老子要弄死她！還以為她想通了！竟然在這里等著老子呢!”

李帥的怒罵聲傳來，他們點起火把朝我尋來。

我拖著受傷的腿，越跑越絕望。

若是...不能。

媽媽還在等我。

想到這，心里的晦暗頓時被我壓了下去。

我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李帥這種畜生手里。

“找到了，她在這！”

我的身形還是被李家的人發現了，他們朝我跑了過來。

我沒有扭頭，閉著眼睛往前跑。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李家人的驚呼聲不斷，緊接著是警察的呵斥聲。

我落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小雪！”

抬頭，我對上了宋泊那雙慌亂不已，滲著血絲的眼睛。

警察局里，李帥一家人在廳里撒潑耍賴。

“青天大老爺啊，我真的不是綁架，那林雪本就是我家的媳婦！我兒子是迎娶她，結婚著不是正常的嗎！”

李家嬸子使出自己的潑皮招數，坐在地上喊冤。

警察緊蹙著眉頭，狠拍了下桌子，

“吵什么吵！情況我都了解了！你們得不到受害者家屬的諒解，都要坐牢。”

一句坐牢把李家眾人都給鎮住了，李帥更是不要臉地撲到我跟前，被宋泊攔住。

他似乎還看不清形勢，大男子主義地叫囂道，

“林雪，你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何必鬧這么難看！我媽這么大年紀了，你都不體諒下她，鬧什么！和我回去！”

“你還不和警察解釋解釋。”

李帥的臉上滿是不贊同，看向我時也多了幾分恨意。

宋泊拿著沾著碘伏的棉簽，輕輕擦拭著我受傷的腿部，而后用棉布替我包起來。

他猝不及防地回頭揮出一拳，打在了李帥那張惡心的面孔上。

李家人叫囂成一團，“殺人啦！啊我的兒啊！”

“昧良心的！你們警察也不管嗎！我知道了！你們都是一伙的！欺負我們一家老小！”

宋泊拿出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而后把紙丟到了李帥跟前。

“綁架打昏，強迫婦女意志，囚禁…我們，不和解。”

最終，李家人都被關了進去。

其中幾個獻計讓李帥綁架我的嬸子還有他的親族兄弟，都被判了刑留了案底。

而李帥更是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車上，我和宋泊相對無言。

看著他放在方向盤上青筋暴起的手，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么。

宋泊察覺到了我的忐忑，率先說道，

“小雪，抱歉。我不是對你生氣，我是氣自己沒有早點找到你。”

“沒事，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好不容易跑出來后，當時的驚恐和委屈一股腦全涌了上來。

宋泊突然湊近我的臉，吻去了我眼角滲出的淚。

溫熱的觸感傳來，我怔愣住了。

“抱…抱歉…我只是，不想讓你在哭了。”

我被帶去了醫院，匆匆趕來的媽媽和我抱作一團哭泣。

“那李家就是個畜生！都怪我，都怪我，我的小雪啊，媽再也不給你亂安排相親了。”

“媽，沒事的，你看我，好著呢。”

最后，我，媽媽和宋泊在醫院度過了除夕，吃上了一餐團圓飯。

村里的東西，媽媽和宋泊收拾的很快，也沒多少重要物品。

只是帶上了一些用慣了的物品，還有爸爸的遺像。

宋泊開車將我們帶回了a市，熱鬧的鞭炮聲響起。

我們住進了新家。

宋泊時不時的來找我，問我們還缺些什么。

那日車內的曖昧氛圍，我們誰都沒提。

只是每次和宋泊不經意地對視，我都會先一步地撇過眼去。

媽媽看了出來，到十五的時候，她和我談了一場心。

“我看你和小宋有些奇怪，是發生了什么嗎？哎，小宋是多好一個小伙子，咱們家承了他的情，小雪啊，你若是無意，可不許隨意糟踐別人的感情啊！”

“媽，你說啥呢！我才沒有糟踐他的感情！”

“哦？是嗎？”

宋泊的身影從陽臺探了出來，言笑晏晏地站在我跟前。

我這才明白媽媽和他做了一場戲，為的就是讓我看清自己的心。

媽媽不知何時已經笑著回了屋，宋泊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認真地凝視著我的雙眼。

他勾唇笑了，

“林雪小姐，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家人。”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會用很長很長的時間，去證明。”

這一次我沒躲開，他的視線。

而是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肩膀，很溫暖很安心的懷抱。

“好。”

舊歲已辭，新人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