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著余煙多少幫自己說幾句話，誰料他根本就是蜜兒那一頭的，宋小八立即搶走余煙手里的大京果子。

　　“還給我，花我的銀子給你買的。”實則是今早鮑叔給的，說白了是趙祁川的。

　　余煙笑嘻嘻貼到宋小八跟前，恭恭敬敬將大京果子重新揣懷里：“這不前些日子你做菜好吃被王爺瞧上了么。王爺這些年跟前不少女人，可都是主動奔著他去的，鮮有王爺自己這么主動的，還低聲下氣地求你幫他這個忙。”

　　蜜兒聽了這話卻不大高興，走到余煙前頭：“是你們男人自己心里沒數，叫小八也陪著做這么沒譜的事兒。”

　　“是是是，是咱們王爺沒譜行了吧。”余煙的注意力全部在手里的吃食上，他也懶得跟蜜兒爭，“王爺雖則在朝廷上狠得叫人害怕，可在這情情愛愛事兒上，見他耽誤了這么多年，你們也瞧見了他這腦袋瓜子多不開竅，不然三妻四妾的早娶回了家。”

　　“莫非。”宋小八在心里盤算了許久，問余煙道，“王爺這心里，裝著個不可能的人？”

　　自古戲本子里寫下不少情種癡種的故事，宋小八這些年來也真的見過，心里頭有了人，終身不娶終身不嫁的。

　　“害，也就那么回事，王爺當初同將軍府的大姑娘眉來眼去的，這不兩年前人姑娘嫁了人么。”

　　余煙這么說起將軍府，聽得宋小八心里頭一拎，忙止步將他看著。

　　蜜兒也湊過來，補充道：“我還聽說，王爺還同宰相府有樁娃娃親，只不過這幾年過去了，宰相府都沒派人過來說親，這事兒也就耽擱了。”

　　“不算數，不算數。”余煙揮揮手，談起趙祁川那些個陳年舊事，他最在行，“原先王爺的爹還是太子來著，后來宰相府見咱們家沒落了，也就不肯再提這件事了。”

　　宋小八皺眉，未曾料到趙祁川這身邊居然還有這么多破事兒，原先只當他不近女色，現在看來，鶯鶯燕燕哪里少了。

　　頓時，這心里頭忽然也盛了氣。

　　“你說的都是王公貴胄家的大小姐們，咱們知道自個兒地位低，就算進了門也只能當個妾，攀不起。”

　　先前蜜兒也同宋小八說起這事兒，可見蜜兒對當妾這事兒，相當的抵觸。

　　“妾怎么了，你幾時見過我家爺兒虐待過我們當下人的，還不是一副性子溫厚待著。”余煙不同意蜜兒這番話，只替自家主子辯解。

　　“你哪里懂當妾的苦，我先前服侍的那戶人家納了好幾個妾，各個日子過得跟最低賤的奴仆一樣，縱是生下個一兒半女，也是庶出，庶出你懂么，在外頭都要被人嫌棄的。”

　　蜜兒話說著，不覺音調越來越高，大有要跟余煙爭個你對我錯出來，兩個人這一路嘰嘰喳喳，弄得走在后面的宋小八心煩意亂。

　　“你們別吵了。”最后，她不得不大喊一聲，震得走在前頭的兩個人俱是一驚。

　　宋小八先是瞧著這兩人，不得不無奈嘆了口氣：“我哪里有這么大的福氣讓王爺看上我，先前做菜不過是為自己謀條出路，日子好過些，你們倒想的好，什么妾的庶的全給我謀劃好了，敢情我以后就鐵定跟了王爺。”

　　這話一說出口，噎得蜜兒余煙兩人好一會沒說得出話來。

　　宋小八知道他倆是被自己嚇住了，她原先在王府里說話細聲細氣的，哪敢說別人一句不是，怕是這兩人也沒想到自己還會這幅面孔，索性快步走上前，將這兩人遠遠地丟在了后頭。

　　“王爺都帶著她去外祖母家了，她不跟著咱們王爺，還想跟著誰。”余煙跟蜜兒湊到一塊，望著宋小八遠去的身影，開始說閑話。

　　“你這話說的，王爺不都跟她表明了，只是做做樣子么。”蜜兒不同意余煙的觀點。

　　“你傻啊，王爺這人別看著威風八面的，遇上這等子事兒也不好明著開口，只好借說是去看他外祖母這借口，實則是帶她去老人家跟前瞧瞧，合適了就……”

　　聽完余煙這么一說，蜜兒大驚，心想趙祁川這人拐著這么大個圈兒，原來在這兒等著宋小八呢。

　　末了，她只好酸酸地來了句：“就你們男人心眼子多，好好的話不說，就知道耍小心思騙人。”

　　余煙樂呵呵地吃他的大京果子，只道：“是王爺他小心思多，旁人沒他這么別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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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祁川此番來江南，并未一腳去了外祖母家，而是先找了個客棧住著，然后去拜訪了他那位在鹽商朋友，故而這會兒子帶著鮑叔和周能，從朋友府上出來。

　　“王爺真決定帶宋小八那丫頭去見老太太？”在屋里頭講完了正事，鮑叔心下關心的，還有這件事。

　　“只不過是去糊弄糊弄我外祖母，有什么的。”趙祁川嘴硬，還想在這兩人跟前演一演，故作輕松地說道。

　　鮑叔一眼就瞧穿了他的小伎倆，他許多年前便在江淮府當差，起先服侍的是趙祁川的父親，后來王府出了事，他放心不下年紀還小的趙祁川，就跟著趙祁川一塊守王府的家業，趙祁川是他看著長大的。

　　“小的只是驚訝，王爺這些年心思都不放在男女之事上，眼下忽而說要帶著宋小八去見老太太，有些不適應。”

　　趙祁川覺得好笑：“這有什么不適應的，都說了是去敷衍外祖母的。”

　　鮑叔笑而不語，他自然不會戳破趙祁川的偽裝，只是默默走在身后的周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臨近傍晚，宋小八回到客棧，在蜜兒的幫襯下置辦了一身的行頭，以至于下了樓去迎回來的趙祁川他們，令眾人大吃一驚。

　　正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拋棄平日里的粗衣濫布，穿上名貴的綾羅綢緞，再綰上發髻簪上釵子，抹上胭脂水粉，宋小八這么一打扮之下，還真就像了那么回事。

　　鮑叔見宋小八這么打扮，心里正暗自嘀咕，平日里沒怎么注意，這小丫頭現今看上去，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可一點都不像什么丫鬟奴婢，倒是真真切切讓他瞧出來大戶人家出身的感覺來。

　　正這么想著，鮑叔扭頭去看趙祁川。

　　趙祁川正端著一碗茶淡定自若的啜飲著，乍一看上去，似乎波瀾不驚的樣子。

　　但鮑叔還是瞧見了，王爺端著茶碗的左手尾指狠狠地顫了下，像是朝著平靜的湖面砸下了一枚石子，至此，漣漪層層向著四周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