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老太太的命令，宋小八這才敢起身，又給大家伙行了禮，雙手絞在一起，相當(dāng)尷尬地站著。

　　她初來乍到這兒，還真是頭一回見這仗勢，滿屋子的女眷家仆，相較于王府的冷清，這兒簡直是熱鬧非凡。

　　老太太松了趙祁川的手，拄著拐杖來到宋小八跟前，瞇著眼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遍，見這丫頭生得云鬢香腮活脫脫地小美人一個，又想起方才趙祁川的介紹，心中已然全部明了。

　　笑著對坐在里頭的人道：“蕓丫頭，這姑娘模樣真不錯啊。”

　　被喚作“蕓丫頭”的女子笑著應(yīng)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宋小八去看時，才發(fā)現(xiàn)是位打扮正經(jīng)的婦人：“是啊，老太太這下有福氣了。”

　　早先前在馬車?yán)锼涡“司吐犣w祁川介紹過，外祖母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兩個兒子皆已婚娶，有了子嗣，大兒子在外經(jīng)商常年不歸，二兒子在江南城捐了個官，帶著妻兒陪老太太住。

　　宋小八心想著這位應(yīng)該就是老太太兩個兒子的媳婦其中一個，給這位喚作“蕓丫頭”的婦人行了禮。

　　“這位是我大舅媽。”趙祁川知道宋小八面對這一幫子人肯定亂了陣腳，趁機向她介紹。

　　“大舅媽好。”宋小八趕忙叫了稱呼，那位婦人遙遙站在椅子前，沖她點了點頭。

　　“方才咱們老太太還念叨著小王爺?shù)幕槭履兀瑳]成想這次回家居然就有了著落，是京城哪家的姑娘啊。”

　　大舅媽“蕓丫頭”身側(cè)站出來一位年紀(jì)稍小的婦人，穿得光鮮亮麗，端著手爐，盈盈笑著說起話，嗓音洪亮，依稀帶了幾分尖銳。

　　趙祁川站著不動，沖宋小八使了個眼色，伸出兩根手指頭。

　　宋小八當(dāng)即會意，叫了聲“二舅媽”。

　　“還沒過門呢，二舅媽就先叫了起來，這丫頭嘴可真甜。”二舅媽說著，起身端著手爐走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可別顧著高興，忘了問問人家姓名家世，難得上咱們江南一趟，該有的禮數(shù)不能虧待了。”

　　說起這姓名家世，在座的各位也就都清楚了她什么意思，先前趙祁川已經(jīng)介紹過宋小八是她身邊的丫鬟，自然不會有什么姓名家世。

　　實則趙祁川這回不過是帶宋小八過來堵外祖母這兒的嘴，他父母雙亡，父親那邊的親戚不過問他的事兒，自然婚事就到了外祖母這邊，可勁兒地給他張羅。

　　趙祁川知曉氛圍不對勁，剛想開口給宋小八解圍，老太太就呵呵笑起來。

　　“既然是川兒帶回來的，甭管什么家世，對川兒好就行。”說著，拉過來宋小八的手，帶著她一塊往屋里走。

　　“老太太這話說得，敢情只是小王爺身邊的丫鬟，就算過了門，難不成還能當(dāng)小王妃不成。”二舅媽這么說著，將身邊坐著的小姑娘強行拉得站起來。

　　宋小八瞧了眼，二人樣貌氣質(zhì)神似，該是母女。

　　“湘兒，你平日里不就念叨著你表哥么，快去上前跟你表哥說說話。”

　　趙祁川一見這陣勢，忙將宋小八拽到自個兒身旁擋著，意思我這已經(jīng)有了主兒。

　　被喚作湘兒的女孩見了，只好抿抿唇，隔著老遠(yuǎn)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句“表哥”。

　　宋小八站在這一屋子的人里面，清楚身份低微，是沒法子同這些富貴女子相提并論著，心里頭萌生出一股子的難過，雙眸瞬間失了先前的明亮，黯淡了下來。

　　手忽然被身后的男人牢牢拉住，趙祁川起身將她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然后攬過她的肩膀，對屋子里所有人這么說道。

　　“我也曉得平日里舅媽們操勞我的婚事，只不過我心里既然有了小八，也容不下了其他人，還望舅媽們?nèi)羰窍惹敖o我說了親，通通都回絕了吧。”

　　趙祁川詞話一出，立即惹得席間女眷大驚，二舅媽更是覺得荒唐：“祁川，你這話什么意思，敢情你真想讓這丫頭做王妃不成……”

　　話還沒說完，趙祁川斂了斂臉上的神色，頓時深潭般的雙眸中凌厲氣息一閃而過，嚇得二舅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唯獨老太太微笑著望向自己的外孫，格外憐惜地伸手撫摸了一把宋小八的腦袋。

　　“行了，到飯點了，叫吳姨她們上菜吧。”老太太及時打斷話題，吩咐下人道。

　　宋小八抬眼看向身邊的老太太，老太太也正慈祥地看著她。

　　她再度低頭，心中已然是暖暖的。

　　晚宴吃得極為平靜，先前有趙祁川的“恐嚇”，后有老太太鎮(zhèn)著場子，大家都樂呵呵的嘮起家長里短，趙祁川一個勁地將宋小八拉在自己身旁吃飯，宋小八躲在趙祁川的庇佑下，也坦然地享受起江南的菜肴起來。

　　晚宴過后，眾人都道時候不早，去老太太跟前道了安各回各屋，唯獨趙祁川陪在外祖母身邊，敬了好幾遭酒，說著許多體己話。

　　“你母親去世的早，你父親又出了那么大的事，這些年我總是叫你回江南住，你父親那邊沒人料理你的事兒，上外祖母這兒自有一大家子的人疼你，可你偏又不聽。”

　　老太太這么說著，神色間染上一層憂慮，拉過趙祁川的手。

　　宋小八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老太太很是疼趙祁川這個外孫。

　　“外祖母不必?fù)?dān)心，外孫在京城一切安好。”報喜不報憂，明明生辰宴那日遭到刺殺，可趙祁川哪里會將這種事情說出來。

　　“我曉得你是個會說好話的孩子，只是可憐你這些年一個人在京城，朝堂之上雖說是你們男人的事兒，可縱是在這么個小小江南，都能生出這么多是非，川兒，你一個人在京城的日子，該有多難過。”

　　老太太明事理，懂人心，說得話字句肺腑，聽得趙祁川愈發(fā)沉默，宋小八知道，他是都聽了進(jìn)去，為之動容。

　　她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趙祁川，在外祖母跟前的他，溫順得竟然透出幾絲讓她心疼的氣息來。

　　“唉，不說這些了，你難得回一趟家。”老太太收起眼角的淚水，側(cè)過頭瞧了眼趙祁川身邊的宋小八，笑著繼續(xù)說道，“給你倆準(zhǔn)備了一間廂房，比不上京城，委屈你們這幾日了。”

　　趙祁川和宋小八起先是順著老太太的話接下去，都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后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二人都紛紛“啊”了聲。

　　一間廂房，這是要他們倆同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