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黃燈芯下，少女穿著寬大的衣袍正襟危坐，頭戴冠巾，自有一番少年風流。

“怎么，太醫說我如何了？”她轉頭不以為意地問道。

楚樓臺佯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拂袖席地而坐，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道，“并無大礙，只是怕你心中有疾。”

江宴寧風來雨去慣了，只微哂道，“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哦？本宮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哭哭啼啼的，怎么突然就想開了？”楚樓臺哂笑道，故意貼近，伸手就攬住她的肩膀。

少女的香肩隔著衣料都覺觸手溫潤，他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的怦然，他感到手下的人兒不適地微微一顫，卻沒有想象中男女大防地倉皇逃竄。

“我那父王真不是個東西，把我送過來就沒指望我能好好過，別人越是覺得我會不好，我越是要灑脫給他們看。”江宴寧咬了咬牙，頗有些切齒，“自盡哭鬧，只會讓仇者快。”

“在外言及父母是非，怕是非君子之舉。”楚樓臺慢悠悠地挑刺道。

“送兒女遠行千里保一己平安，實屬父王自私在前。”江宴寧嗤之以鼻，“更何況現在我落在你們高寒手上，還一味痛苦不堪，豈不是給你們看了笑話？這才是丟我們太延的臉面。”

“嗯？”楚樓臺意外地挑了挑眉，道，“都道太延太子……無能無為空有其表，不曾想，竟也是個韜光養晦明智之人？妙哉妙哉！”

江宴寧斜著眼睛看他，怎么看都覺得他陰陽怪氣得很，冷然道，“你若是把嘴皮子上的功夫擺在國事朝政上，高寒國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楚樓臺俊朗的眉眼間盡是笑意，那笑意卻深不及眼底。

他遠遠見過太延太子一面，和眼前的女子很是相似，而太延國嫡出子嗣不過一兒一女，原本他以為這女子是嫡出公主江宴寧，現在看來……

這游刃有余的從容，和那傳聞中畏縮柔弱的閨中公主完全相異。

如果她不是公主殿下，那么被送到軍營來的她……到底是誰？什么身份？目的何在？

“太子殿下，你的眼神快可以吃人了。”江宴寧往旁邊挪了挪，頗有些不自在。

楚樓臺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一眼，拂袖起身，走到營帳門口，低低地喚道，“暗月衛！”

一道鷹隼般的身影不知從何出現，單膝跪地在他面前道，“在！”

“去查，這個所謂的‘太子’到底是不是太延國公主江宴寧。”

楚樓臺微瞇著眼，意興闌珊。

暗月衛一怔，小心翼翼地道，“您是……懷疑她的身份？”

“都道公主懦弱無能，本宮卻覺得眼前的女子過分巧慧！若是有人貍貓換公主，倒不是不可能，事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啊。”楚樓臺撣了撣衣袖，露出一個微笑。

暗月衛領命退下。

當晚。

他隔著半開的帳篷門簾，瞧見內里少女跪坐筆直的身影，沒來由地扯了扯嘴角。

“你倒是悠閑自在，樂不思蜀啊？”

楚樓臺起了點心思，勾了勾唇又退回去，走至她身邊，戲謔道。

“那又有什么不好的？”江宴寧哂然道，半真半假地道，“這里雖說談不上金屋殿宇，但吃好喝好，我又有什么不滿意呢？”

楚樓臺心里突然掠過一絲惡趣味，他撫掌大笑，道，“好！你這種豁達開朗，本宮很想與你相交！不如……從此刻開始，本宮便與你同吃同住，同袍同寢，怎么樣？”

他緊緊盯著江宴寧，可少女除了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之外，竟是波瀾不驚。

江宴寧心弦拉緊，忍不住一陣青筋亂跳，她可記得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太延國太子，和楚樓臺同為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