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歷元年的冬天，寒風凜冽。

“大小姐這一病，夫人日日去佛堂里祈福祝禱，這納新姨娘入門的事，孫姨娘全權辦著，老爺中午時給了孫姨娘賞賜，我瞧著有一支赤金的鳳簪，上面的珍珠足有我大拇指蓋大呢。”

只見那婆子伸出手來比劃著，眼里全都是艷羨。

另一個婆子輕錘了她一拳，笑道：“前些天夫人賞了我一對玉耳環，我真是時時刻刻怕丟了，干起活來都不如以往爽利順手了，若真有那么大一支鳳簪插頭上，我喲，怕連走路也不敢走了。”

兩個婆子笑作一團。

而廊內的廂房中，地龍燒的滾熱，一個小女孩躺在床上。

只見她面色潮紅，額頭沁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子，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苦楚。

葉蓁蓁死前最后的記憶，是一個尋常的午后，她吃著小廚房新做的桂花糕，母親用手帕溫柔地擦試著自己的嘴角，幼妹在一旁拍著手咿呀學語。

多美好啊，好想回到過去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外面傳來婆子們交談的聲音，那女孩的眉頭漸漸緊蹙了起來，驀然間，她睜開了雙眼。

葉蓁蓁醒了，卻又似還在夢中，她看著自己的手，由原來的纖細修長變成四五歲幼孩的手，肉嘟嘟的，還有一點小梨渦，這是哪？

細米珍珠的粉色閣簾，烏木刻梨花紋小桌上的彩色泥人，以及珊瑚迎門柜上的小老虎……

這些場景，無數次的午夜夢回，都曾出現在她的夢中，這是她幼時的房間，葳蕤閣，難道？她回來了？

葉蓁蓁來不及穿上絲襪，赤著腳踉蹌跑到紫檀荷花梳妝鏡前，只見銅鏡中的小女孩，鼻頭微翹，雪膚花面，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便依稀可見日后的傾城姝色。

何其有幸，她回來了！

葉蓁蓁坐在梳妝鏡前，聽到廊外兩個婆子交談的聲音，只聽一個說：“聽說要迎進門的這位姨娘要按貴妾的禮儀辦呢，當初孫姨娘是官家女，還是生下大公子后才抬得貴妾，這位新姨娘可是不得了。”

另一個婆子抬頭指了指天，說道：“聽說是宗室里一個王爺賞的，老爺能不珍重大辦嗎？”

“府里給了月銀給你們，就是讓你們在這里胡亂議論主子是非的嗎？”

兩個婆子只聽身后傳來責怪的聲音，當下腿便一軟忙叩頭請罪。

這大小姐不是病著嗎？怎的突然起身，還聽到她們議論主子的話了呢？幸好她年小面軟，多求一求便無視了。

一個婆子想到這，松了一口氣，想要抬起頭看看小姐臉上的表情，可甫一抬頭，葉蓁蓁的兩眼便如利劍般向她掃射，婆子腿頓時又軟了。

大小姐病了數日，瞧著倒比以往厲害了起來，那眼神，刺在人身上，心里慌得很。

葉蓁蓁望著她們，問道：“畫珠呢？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哪去了？”

那婆子低聲說：“許是別的地方有事，奴才也不知道。”

葉蓁蓁的聲音冷了幾分：“我要聽實話 不是聽你推脫的，再不說，拉你到母親那里分辨，可不會像我現在這般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