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姨娘扯帕子的手驀然一緊。

六歲的葉蓁蓁使性子說話，大人們心里可自會有思量，怎么就那么巧，嬤嬤和丫鬟都不聽使喚，誰給她們的膽子？

那自然是她的命令，這葉府中除了衛氏和自己，還有誰能號令后院的奴仆呢。

葉父聽聞此話 眸中閃過深意。

他本也是個極聰敏的人，不然也不會而立之年就晉升到三品大員的位置，望著孫姨娘扯著絹帕的雙手，咳了一聲，竟拿出了幾分朝堂上的威儀。

孫姨娘只覺得被那眼神壓的喘不過氣，腿一軟，忙附身請罪：“是婢妾的疏忽，未能協理夫人管好內院。”

葉父只沉沉不說話，盯著孫姨跪了半刻，想著自己的庶長子，到底給孫姨娘留了幾分臉面。

只聽他冷聲說：“你管著蘇氏進府的事，一時不查也是有的，起來吧。”

她剛起身站定，卻聽葉父吩咐到：“侍候大小姐的丫鬟一律杖責三十，垂花門和廚房的一干人等，杖責四十，全都發賣出去，我不想再在府中見到她們。”

眾人附身應是，葉父用手摸了摸葉蓁蓁的額頭，說：“父親前院還有事，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葉蓁蓁微笑應是，卻見孫姨娘面色僵硬，指甲攢得殷紅，垂花門和廚房里處置的都是她的人，這一次，她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葉蓁蓁露出一絲淺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會兒便氣惱了，她這次重生歸來，這些魑魅魍魎，一個也別想逃過。

……

“夫人，婢子知錯了。求夫人看在我自幼侍奉小姐的份上，寬恕婢子一回吧。”

青衣婢女跪在衛氏腳下，不住口的求饒，額頭磕的青腫。便是葉蓁蓁身邊侍候的大丫鬟畫珠了。

方才葉父拂袖離去，衛氏立時命人將那一眾奴仆拖下去杖刑，而畫珠情急之下竟掙脫了那兩個大力婆子的拉扯，直直奔到衛氏面前請罪。

如她們一般的奴婢若是被主家厭棄而發賣，是賣不到好去處的，休說是官宦人家，怕是連商紳之家也進不去。

她又生得年輕美貌，那牙婆若是貪圖錢財把她賣到勾欄瓦舍那一行當，她的一生便毀了，一點朱唇萬人嘗，哪里還有這葉府副小姐的風光？

所以她必須得留下來，哪怕去了莊子上，她姐姐得力，父親又是鋪子里的二管事，怎么也能掙得一份前程。

想到此處，畫珠叩頭叩地愈發用力。

衛氏唯恐她驚了葉蓁蓁，眼神示意那兩個大力嬤嬤將她拖下去。

卻見砰的一聲，右側處的碧珠也跪了下來：“婢子教妹無方，使得幼妹驚擾夫人小姐，請夫人一同治罪。”

衛氏素來是心軟的，更何況碧珠原是她身邊一頂一倚重的人，她當下便想開口撫慰碧珠。

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倒是好，本來她妹妹惹得衛氏厭惡，雖然此時未影響到碧珠，可難免衛氏心里會落下一根刺，待她不如以前親厚倚重。

可她這一請罪，確是讓衛氏覺得她受無妄之災，畢竟碧珠一貫在她身邊極為妥帖，可畫珠遠在葳蕤閣，又與她何干？

葉蓁蓁窩在母親的懷里，一直閉著眼睛聽著這堂下的動靜，她感受到原來衛氏緊抱著她的手似乎松了幾分，當下便知道衛氏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