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歌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結果他遞來的茶盞，細細喝了一口之后趕緊用袖子干凈處反復擦拭她沾過得地方。

　　直到杯子被她擦得快倒映出人影后，她才安心將杯子放到桌面上。

　　謝謝。

　　柳歌兒做了這么個口型后燦然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萌的殷良一顆心都快化了。

　　“沒事，不著急，你慢慢吃，若是說你你便說在我這里做事來著。”殷良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卻不慎牽扯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啊，沒事吧？

　　見他咳得面色緋紅，柳歌兒趕緊伸出小爪子輕柔地拍著他的后背，想讓他好受些。

　　“沒事的。”緩了許久，殷良才有氣無力地笑了下，眼神溫潤且憂傷，說出的話摻雜著氣音，“老毛病了。”

　　看著面前才不過七八歲就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的少年，柳歌兒忽地心頭發酸——

　　為什么這么溫柔的人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呢？

　　忽地想起上一世柳歌將殷府所有人賜死，柳歌兒忍不住在心中問道：

　　柳歌，上一世，你連他也殺了么？

　　她總覺得，這么溫柔的人，柳歌不一定會殺了她，可……殷府的確是被滿門抄斬。

　　“不知道，不清楚。”那人的聲音依舊倦懶妖媚，說出的話卻叫她心寒——

　　“他沒活到那個時候。”

　　“少爺，該喝藥了。”

　　柳歌兒還未震驚完，阿生掀簾而入。

　　左手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還未靠近，苦味便鉆進了心里。

　　柳歌兒好看的小臉瞬間皺成一團，聞了這味道，感覺連手中的湯面都不香了。

　　他每天就喝這個？

　　柳歌兒轉頭看向殷良，那人則是從容接過，一仰頭將碗中湯藥數盡喝下。

　　看著空空的碗，柳歌兒忍不住在心中豎了個大拇指：壯士！

　　在她眼中宛若赴死般的事在殷良這里早就成了常事，這藥喝多了，也就不苦了。

　　甚至喝到一定程度，還會覺得連口水都是甜絲絲的。

　　挺好。

　　殷良垂下眸子無奈苦笑了下，等他再抬眸就看見兩只小爪子捧著茶盞在他眼前出現。

　　順著胳膊看去，就是柳歌兒水靈靈的眸子，雖然她不說話，但那雙有神的眸子早就將所有關心的話語都刻進了眼眸。

　　“多謝。”在她關切的目光下，殷良接過水，笑著對她囑咐道，“你快吃吧，一會兒面就涼了。”

　　柳歌兒點了點頭，經過剛才的一番事，她忽地也不是那么餓了，也深深感覺到自己剛才吃面樣子的粗魯。

　　不行不行，她好歹也是仙門柳家嫡女，不能那么粗魯沒教養！

　　她抬手將散亂的鬢發整齊噎到耳后，細細地挑起面一點一點吃，整個過程沒發出一絲聲響。

　　一看就是接受過很好的訓練。

　　難不成她不是殷府里的小丫鬟？

　　那她是誰？

　　殷良上輩子活著的時候沒有見到過柳歌，而且他上輩子久病臥床，消息也很閉塞，自然不知道關于柳歌的一切。

　　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來他應該在今年冬天就死了的。

　　可在昏沉了一段日子后，他居然又重活了一遍。

　　只是可惜，哪怕是重活一世他也還是這副病體，半死不活的，倒不如死了呢！

　　死了一了百了，誰也不拖累誰，也挺好。

　　上天素來喜歡開玩笑，給了他莫大的希望后，又給予他莫大的失望。

　　不過也沒事，知道自己要死，他心里倒是坦蕩多了。

　　上一世總覺得自己還有活頭，顧忌這顧及那的，這下反倒不用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想到這兒，殷良彎了彎嘴角。

　　一旁的柳歌兒吃完了一大碗面條，抹了抹小嘴，甚至一不小心打了個嗝。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她趕緊用兩只小爪子緊緊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再打嗝。

　　“謝……謝謝……”她說話的聲音特別小，偏偏聲音又特別軟特別奶，就像是小奶貓的叫聲。

　　聽得殷良心中一片柔軟，他時常臥病在床，平時也沒有什么人來看他，院子冷冷清清的。

　　這次有個小丫頭來他自然歡喜，想留她多坐一會兒，可他也不能耽誤她做事。

　　殷良微笑著頷首，聲音溫潤如玉：“下次你若餓了便到我這里來，可不要像今天這樣了。”

　　柳歌兒仿佛明白了，又仿佛很疑惑，但她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朝著面前人粲然一笑。

　　旋即從凳子上下來，朝著他躬身一禮后才揮了揮手，做了個小小的口型——

　　再見。

　　殷良不明白她揮手的意思，南詔沒有揮手禮，但他還是學著柳歌兒的動作朝她揮了揮手：“再會。”

　　如果日后她能來陪他那就再好不過了，他也很想和人笑笑鬧鬧。

　　只可惜，他好不了了。

　　……

　　他可真是個好人。

　　柳歌兒一想到那個少年的溫柔，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等她洗完衣服干完粗活，有時間一定要做些什么給他當答謝禮才是。

　　不然可是很失禮的。

　　這幾日，同殷府里的人接觸了幾日后她也漸漸摸清了這府里狀況。

　　整個殷府里，老將軍不在大老爺獨大，但他又是個懼內的人，所以實權也就被大夫人徐氏架空。

　　徐氏有兩兒一女，大少爺殷勤，大小姐殷悅，三少爺殷遲。

　　除卻大夫人，殷大老爺還有兩個妾室，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何氏，一個恃美行兇驕縱任性許氏。

　　許氏膝下一兒一女，二少爺殷送、二小姐殷樂都隨她驕縱任性，又暴力無腦。雖然只是庶出，卻是這殷府里誰都不敢惹的主。

　　何氏膝下僅有一兒，就是體弱多病的四少爺殷良，常年臥病在床的他，時常被人誤解成性子孤僻。

　　然后就是二老爺，是個文人，平時只是舞文弄墨，在朝廷里得了個小官。

　　只有一妻沈氏與其舉案齊眉。

　　沈氏性格溫馴恭良，膝下僅一子，名喚殷實，年歲與殷良相同，正在上學堂。

　　最后則是三老爺，在府中好吃懶做，有一妻一妾，妻子倒是大戶人家，端莊得體。小妾是從青樓里贖身回來的。

　　據下人打笑，這一身風sāo的人反倒比正妻得寵。

　　三老爺正妻林氏，原是巨賈林家的二小姐，為人溫吞，膝下兩女，一喚殷柔，一喚殷貞，尚未曾見過。

　　小妾采椿無子嗣，卻仗著盛寵沒少欺負人，又貫會淚眼朦朧地惡人先告狀。

　　按現代的說法，是個綠茶。

　　這幾日中，柳歌兒獨對殷良好感滿滿。

　　自那次之后，柳歌兒就會時常去他那里陪他一起讀書，雖然她不說話，但那人卻欣然為她備好紙筆，兩人就用文字交流，相談甚歡。

　　偶爾，柳歌兒得了一兩塊糖，就算是寶貝的不行，也會給殷良吃。

　　在她眼中，兩人早就成了密不可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