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摘下沈定安這朵高嶺之花
作者:月澤|發布時間:2022-04-12 04:13|字數:5670
1
我夢到自己死了。
在綴滿櫻花的樹下,層層疊疊的花瓣鋪陳在身后,像柔軟的床榻。
花落如雨,頭頂還有稀疏的光影,一只男人的大手伸了過來。
修長如玉,指節分明,只是在他的掌心有一道橫貫的疤痕,猙獰而刺眼。
那只手似乎微微頓了頓,才為我遮擋住了那片光亮,然后輕輕地闔上了我的眼。
好奇怪的夢,夢醒后,我還有些怔忡。
直到碧春來喚我,“公主,都督來看您了。”
我撐著坐起身來,瞧見了跟在碧春身后不遠處的身影,一個激靈便翻下了床榻,笑意瞬間在眉眼間綻放,“義父怎么來了?”
吳方中,從前我父皇身前的大總管大太監,我父皇駕崩后,他就一手掌控了內廷,擁立我那年僅七歲的皇弟登基,而我這個公主則被他收作了義女。
宦官當道,大晉早已經名存實亡。
連我這個大晉公主,都不得不匍匐在吳方中的腳下,對他搖尾乞憐,曲意逢迎。
吳方中慢條斯理地坐下,又舉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緩聲道:“最近事忙,也無暇他顧,連回鄉祭祖這等大事都差點忘記……”
吳方中說完這話,便抬頭看我。
我極有眼色地開口:“義父若是沒有空閑,就讓阿寧代您走一趟,以盡孝道。”
吳方中很是滿意我的識趣,想來有本朝公主親自代他回鄉祭祖,那絕對是光耀門楣之事。
吳方中又與我多說了幾句話,這才一指殿外立著的青年,“讓定安陪你一同去。”
我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青年側身而站,身姿筆挺如蒼勁的青松,側顏冷峻逼人,仿佛春寒料峭中那一朵高嶺之花。
殿外的陽光明晃晃的,我微微瞇了眼。
飛魚服,繡春刀,作為錦衣衛千戶的沈定安,便是吳方中的義子之一。
2
三月的天,乍暖還寒。
我尤其怕冷,碧春便在馬車里給我鋪了厚厚的褥子,還備了好幾個湯婆子給我暖被窩。
馬車顛簸著行走,我便也醒醒睡睡。
突然,馬車一個停駐。
我咕嚕著滾到了車壁上,額頭磕了上去,頓時將我給痛醒。
“怎么了?”
我扶著碧春的手,有些惱怒。
“公主,我們被人給攔了。”
碧春的聲音帶著幾分緊張,我顧不得額頭的痛,立馬便趴坐起來,撩了簾子向外看去。
果然,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群人,堵住了道路。
這些人拿著鋤頭、鏟子、木棍,看著并不像是盜匪,反倒像是附近的莊稼漢。
沈定安著一身墨綠色的常服,騎在馬上,他眸色冷沉,居高臨下地與這些人對峙著。
“讓開!”
我聽到沈定安冷冷地開口,嗓音與他的面容一般冷峻。
話音落下,便是長刀齊齊拔出的聲音。
銀亮的刀光映照著略帶驚恐的眼,那些人紛紛讓開。
沈定安的目光謹慎掃去,右手一揮,道:“走。”
馬車轱轆轆走過,我就趴在車窗邊上,看著這些人。
他們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還有孩子,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模樣,一雙眼睛卻睜得大大的,有一種澄澈的黑。
我覺得,他們或許只是餓了。
“碧春,把點心給我。”
我接過碧春遞來的點心,從車窗遞了出去。
站在前面的一個小男孩沖了過來,一把就抓了塊點心塞進嘴里,那滿足的模樣,就像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而這些,不過是我路上用來打發時間的零嘴。
沈定安突然調轉馬頭,行到馬車旁,刀鞘止住了我繼續向車外搬點心的手,眉頭不贊成地蹙起,“夠了。”
我癟癟嘴,默默地收回了手。
沈定安這才放下了刀鞘,然后在他正要轉身之際,我猛地向外扔出了一個攢盒,攢盒里有點心、瓜果、蜜餞。
“砰”的一聲,被一個男人穩穩接在手里,他滿臉愕然看著我。
我再轉向沈定安,他額頭青筋跳動,眸中神色黯沉,緊抿的唇角慍怒而又隱忍,我回了他一個挑釁的笑容,這才放下了車簾。
還能聽到車外眾人對我高聲道謝:“謝謝貴人!”
馬車走過,身后那些人漸漸跪倒在地,對著我的方向感激地磕頭。
3
也許是怕我再搗亂,沈定安這一路都守在馬車外。
我撩了簾子向他看去,大眼睛撲閃撲閃,“沈大人餓了嗎?”
說罷捻一塊綠豆糕遞給他,淡綠色的糕點在我白皙瑩潤的指尖,就仿佛是塊碧玉似的。
見沈定安緊抿著唇角,一言不發。
我輕輕笑了笑,“這綠豆糕最是清熱下火,我見沈大人火氣旺得很,還以為你想吃呢。”
沈定安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我以為他在猶豫該不該接這塊糕點,便見他手中刀鞘輕輕一挑,我手里的綠豆糕就到了他的掌心,跟變戲似的。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旋即一把攥住了他的刀鞘,唇角一勾,道:“沈大人收了我的糕點,不應該給個回禮嗎?”
沈定安微微一怔,旋即神色復雜地看向我,嗓音微沉,“公主想要什么回禮?”
我一手攥著他的刀鞘,一手把玩著面頰邊垂落的一縷烏發,故作沉吟道:“還沒想好。”
“那就等公主想好再說。”
沈定安稍一用力,刀鞘便從我手中脫力而出,我癟癟嘴,抱怨道:“沈大人怎的這般粗魯,你看,我手都被你攥紅了。”
說罷將掌心攤開給他看,確實是紅了一片。
那是我剛才用力攥的,其實和沈定安無關,但我若一心要賴在他身上,他又能如何?
沈定安的眼神從我掌心掃過,我卻覺得連他的目光都帶著炙熱,不禁燒在我的手上,也讓我的心有些灼燙。
“抱歉,卑職粗手笨腳,就不在公主跟前礙眼了,卑職告退。”
沈定安說完這話,便打馬向前,連一個眼神都不再給我。
看著他沉穩冷肅的背影,我的唇角突然便多了一抹笑意。
這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
4
傍晚時分,我們在一處小溪旁安營扎寨。
我跳下了馬車,伸展著手腳,順道逮著一個路過的錦衣衛問道:“你們沈大人呢?”
這錦衣衛面紅耳赤地看著我,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溪水那旁,“大人在捉魚。”
沈定安還會捉魚,我不禁有些好奇。
可到了溪水旁,我倒真是被他驚艷住了。
原以為會見到一個脫了鞋子,赤足踩在溪水里毫無形象的男人,卻沒想到沈定安只是淡然地站在岸旁。
手中的石塊看準時機扔出去,一片水花飛濺中,幾尾魚兒憑空跳躍。
然后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回神時,沈定安手中的樹枝上已經插了一串兒的魚。
這身手也太好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向沈定安,他轉頭淡淡地看我,眸色淺淡,不發一言。
“沈大人好厲害。”
我湊近了沈定安,仰頭看他。
他很高,足足比我高出一個腦袋,我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沈定安在岸邊將這些魚開膛破肚,手法嫻熟。
我便蹲在一旁撐著頜看他,“沈大人還在生氣?”
我伸手攥了攥他的衣角,沈定安眉頭輕擰,“公主請自重。”
“呀!”
我突然驚呼一聲,伸手就要去觸他的額頭,沈定安頭一偏就想躲開,眸中閃過一絲惱怒。
我卻指著他的額頭,渾不介意地說道:“你額上沾了魚鱗……嬤嬤說,若是魚鱗沾在身上,會長成魚鱗痣的。”
沈定安一愣,伸手擦過自己的額頭,瞧見手背上沾著的魚鱗,他抿了抿唇,沒再多說什么。
但我卻明顯地發現,他周身那股對我冷漠排斥的氣場稍稍弱了兩分。
我唇角一勾,眸中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沈定安做的魚膾很不錯,刀法細膩,魚肉片得很薄,幾近透明。
我咀嚼著魚肉,腦中浮現的卻是他那雙剖魚的手,骨節修長分明,玉質般的美好。
沈定安坐在火堆旁邊,火光映照中,他的臉似乎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我才問他,“今日攔住咱們的那些人,是流民嗎?”
“不,是附近的村民。”
沈定安的唇角微微一抿,眸中神色似乎黯沉了幾分。
“這些人是因為災荒才吃不飽飯?”
我的問題層出不窮,就像個渴望了解外間的無知孩童,沈定安這次沒有不耐煩,一一為我解答。
末了,我才輕嘆一聲,“沒想到,大晉已經是這副模樣。”
我雙手環抱著膝蓋,看著跳動的火光,沉默不語。
而沈定安亦沉沉看我,我覺得他的眸中燃燒著的是和我一樣的光亮。
大晉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皇帝尚幼,太監當政,沒有一個合格的領導者,百姓自然水深火熱。
我們都知道,不從根子里斷掉這顆毒瘤,大晉永遠不會好。
而這顆毒瘤,正是吳方中。
5
在我有意無意的暗示下,沈定安漸漸明白了什么。
但這結果是他對我越發疏遠,就像我是一碰就會沾染上的毒物。
我咬了咬唇,有些悶悶生氣。
我也就是發泄一下情緒,雖然心里怨憤,但是也知道,以我微薄的力量,根本無法捍動吳方中的權威。
下雨夜,沈定安守在破廟外。
我執了一把雨傘,為他撐在頭頂上,對著他燦然一笑,“沈大人可不能著涼。”
沈定安回頭,一雙黑眸幽深難辨。
他的肩頭沾了雨水,被我用帕子小心擦拭。
我動作輕柔,話語輕軟,在這個雨夜更是透著難言的誘huò,“沈大人不要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定安唇角微微翕動,然后他猛地握住了我的手,力道之大讓我忍不住痛呼出聲,眼淚瞬間就在眼眶里打著轉,“疼……”
“卑職值夜,還請公主不要打擾。”
沈定安說完這話,放開我的手,衣擺一動,人已是踏入了雨幕中。
我揉著發疼的手腕,低咒了一聲。
看著不遠處漸漸要消失的人影,將心一橫,提著裙擺便追了上去。
沈定安人高腿長,走在雨幕中,不一會兒便將我遠遠地甩在后頭。
我一腳的泥濘,感覺襪子都被雨水給浸透了,濕濡般得難受。
突然,腳下一滑,我驚叫一聲向后仰倒,手中的雨傘也拋向了半空。
視線呈拋物線般下滑,我看到了那一截青色的袍角在眼前閃過,腰身被人重重一攬,再回神時,已經跌入了一具濕熱的懷抱。
雨傘重新撐在了我頭頂,我怔怔地看著沈定安冷肅的臉龐,只覺得心底委屈泛濫,眼眶一下便紅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沈定安將我扶正,他低垂著眉眼看我,我的長睫抖動得像蝴蝶的羽翼,有一股莫明的脆弱,我能夠感覺得到,他對我的心,也在這個雨夜漸漸破防。
“公主,”我聽見他啞著嗓音道:“夜里濕滑,卑職送您回去。”
說罷,雨傘又回到了我的手里,而我卻被他打橫抱起,依偎在了他的肩頭。
這種感覺于我來說很新奇,就像他是可以依靠的山海與大樹。
而在這之前,踽踽獨行于深宮中的我,只是個沒有人要的可憐蟲。
6
沈定安抱著我大步而行,我仰頭看他。
他的下頜線繃得很緊,像刀削似的,蜜色的肌膚上還泛著一層青色的胡茬。
我伸手摸了摸,有些扎手。
沈定安的動作隨之一頓,他抿緊著薄唇,似有些隱忍,又有些無奈地開口,“公主不要再戲耍卑職。”
“我沒有,我只是喜歡沈大人。”
我倔強地抬頭,與他對視。
雖然這話我暗地里對著他說過幾次,可他總是不信。
沈定安的眸色深沉得仿佛海底的波濤,似乎一個浪頭打來,就能逆流而上。
“你喜歡我什么?”
他的聲音很靜,也很冷,卻又透著一股嘲諷的意味,“喜歡我長得好,喜歡我會殺人?”
“嗯,都喜歡。”
我看著沈定安,堅定地點頭。
這話也許初時我說來自己都不信,但慢慢地我覺得喜歡上沈定安也不錯。
沈定安長在了我的審美上,他武藝高強,他還是吳方中信任的義子,這些種種,都是我選擇他的理由。
“公主還沒看過我殺人吧?”
沈定安突然這么說,我眨了眨眼睛,沒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但片刻后,四周的安靜卻讓我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不知什么時候,我們已經被一波黑衣人給包圍,他們手持兵刃站在雨幕中,雨聲遮掩了他們靠近的腳步聲。
“沈千戶,守著你落單可不容易。”
一個黑衣人嗡聲嗡氣地說道,話語里帶著明顯的不懷好意。
哪里落單了,不是還有我嗎?
我不服氣地想從沈定安懷里探出頭來,卻又被他給按了回去。
銀亮的刀光一閃,我瞧見一抹血線在空中飆射而出,那個說話的人已經被沈定安抹了脖子。
黑衣人一擁而上。
沈定安一手摟著我,一手持著繡春刀,我們的身影在黑衣人中穿插而過,刀鋒劃破了我的衣裙,我卻沒有一絲的懼意。
只一雙眼睛閃著熠熠的亮光看向沈定安,殺人時的他,竟然也可以這么帥。
刀光劃出一片銀芒,我再回過神時,面前的黑衣人已經倒了一片。
錦衣衛們聞聲而來,沈定安的眸光森寒如冷箭,“我留了活口,拖下去審問。”
“是。”
隨著他一聲令下,錦衣衛動作利落地處理著這些黑衣人的尸首,唯一的一個活口被他們拖進了破廟。
見沈定安要走,我扯住了他的衣角,“我看到了。”
“所以?”
沈定安眸色冷沉,他身上染了血,周身都透著一股冷凜的殺伐之氣。
“所以……還是喜歡你。”
我對著他露出甜甜一笑,然后將自己的雨傘塞到了他的手中,提著裙擺跑回了破廟。
7
我淋了雨,感染了風寒。
沈定安只得改變行程,先帶我去縣城看大夫。
碧春在我耳邊抱怨,“公主也太任性了,沈大人也不知道看著您……”
我對她翻了個白眼,看著她端來的藥碗,眼珠子一轉道:“去請沈大人過來喂我。”
碧春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我,最后在我堅定不移的目光中,她只能艱難地出了門,把沈定安給請了過來。
“不肯吃藥?”
沈定安坐在床榻邊上,挑眉看我。
如今他的表情倒是生動了許多,像是一副靜默的山水畫,突然就多了一些絢麗的色彩,看著他,我就有些移不開眼。
“怕苦。”
我小臉緊皺,眸中卻泛起一抹亮色,“若是你喂我,我就喝。”
我的嗓音還有些沙啞,原本白皙俏麗的臉龐,也帶著病弱的蒼白無力,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碧春看不下去,退出房間后還體貼地掩上了房門,只留下我和沈定安在屋里。
他端起藥碗,輕輕攪動著湯勺,垂下的睫毛細長而濃密,擋住了那一雙幽深的黑眸。
“張嘴。”
沈定安一勺勺地喂我吃藥,動作算不上溫柔,我慢慢吞咽著,不時地向他撒個嬌,眸中有著算計得逞的笑。
我知道沈定安那么聰慧,肯定早已經看穿我的小心思,只是他不說,我也樂得陪他演戲。
一碗藥喝完,沈定安往我嘴里塞了顆糖蓮子,沁人心脾的甜,一下便沖淡了我嘴里的苦。
“沈大人最好了。”
我對他笑得異常甜蜜,眼里像綴滿了星星。
沈定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黑眸中似乎有一種我不懂的情緒在緩緩涌動。
我趁熱打鐵,“沈大人喜歡我了嗎?”
“公主歇息吧。”
沈定安站了起來,長袍落地,挺闊的雙腿筆直而修長。
我的目光從下而上,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顏色很淡,像是浸泡之后的櫻花瓣,泛著一種清淡的冷意。
我突然勾住了他的衣袖,想將人給攥下。
可是,攥不動。
沈定安詫異地看我,“公主還有事?”
我一臉尷尬地為他撫平衣袖上的折皺,清咳道:“無事,就想問問咱們什么時候啟程?”
沈定安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似在分辨我這句話的真正用意。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了屋里,光束中細小的塵埃在輕輕舞動。
他伸出了手,將垂落在我臉頰邊的一小縷黑發挽至耳后,然后湊近了我,低聲道:“公主好了,我們就走。”
他的嗓音很輕,像是山泉撞擊在碎石上,有一種低沉的悅耳。
我聽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連耳尖都泛起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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