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素提娜送進了醫院以后，做了初步檢查，然而毫無頭緒。

注射鎮靜劑后，她已經不會再亂咬人，只是睡睡醒醒，時不時像發情的貓那樣嗚咽不停，一句人話也不會說了。

我和晶晶安頓好素提娜，決定回學校吃飯，再給她帶點日用品。

餐廳里，我想起素提娜被救護車帶走前的樣子，眉頭漸漸皺起，越發懷疑素提娜是中了什么邪。

但是一只橫死的野貓，哪至于？

畢竟素提娜不是故意踩到貓的，更沒有親手殺死那只野貓。即便是，貓靈上身這種事，根本聞所未聞。

我小時候在東北爺爺家時，倒是聽過黃皮子上身的故事。但那畢竟是傳說，而且，黃皮子本身就是邪門兒的動物，那可不是泰國滿大街的野貓能比的。

“她男朋友呢？”我問晶晶，“要通知他嗎？”

“宋猜嗎？”晶晶說的宋猜就是素提娜的男友，“他們可能已經分手了。”

“分了？”怪不得。我想起素提娜這些天的狀態，熬夜宿醉，情緒低落，八成是因為失戀。

還有今早拜四面神，素提娜在第三面停留了好久，說不定是在乞求神靈讓男友回心轉意。等等，她好像只拜了三面？她拜第四面了嗎？

“本來不想說的……”晶晶欲言又止。

“什么？有什么就說呀！”我催她。

“好像……是因為素提娜有了。”晶晶壓著嗓子，像是怕周圍的人聽到。

我盯著晶晶，“素提娜告訴你的？”

“這種事她怎么會跟我說。”晶晶湊近，“我猜的。”

“猜？說說看。”說不定和素提娜的中邪有關，我想。

晶晶坐正了身子，嘆了口氣，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

晶晶說，她和素提娜是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那次聚會，晶晶的一個學長帶著宋猜來，宋猜則帶著素提娜。聚會上的女孩不多，宋猜只顧著跟別人喝酒，冷落了素提娜。所以晶晶才去和素提娜說話，她覺得這女孩像個受驚的小鳥惹人憐愛。

一來二去她們就熟悉了，才發現原來都在一個學校上學。素提娜是新生，聽說晶晶是舞蹈社的社長，便要求晶晶介紹她加入。

其實素提娜之前和宋猜一直在同居，這是晶晶聽那位學長說的。

就在前不久，素提娜忽然提出想搬來和我們同住，說是住在學校里上課方便，反正我們宿舍多一張床空著。當時晶晶也是這么跟我說的，我也沒多想。

后來那位學長和晶晶聊天時，聊到宋猜和素提娜之間的八卦。

學長說，宋猜跟他借了一萬泰銖。可其實宋猜家里是做連鎖酒店生意的，生活富庶，他平時一個月零花錢至少十幾萬泰銖。忽然要向別人借一萬泰銖，又不肯說做什么用，不由得學長不起疑心。

學長又說，宋猜平時不缺錢，就算有什么超出額度的用度，他媽媽從來也不會不給。但是宋猜媽媽對于宋猜錢是怎么花的管得很細，一筆一筆算得很清楚。所以學長推斷，宋猜跟他借錢，一定是有一筆無法言說的開銷，至少是不能讓宋猜媽媽知道。

此后不久，素提娜缺席了一次舞蹈社的重要活動。晶晶說，素提娜自從進了舞蹈社，一直是臺柱子，除非天上下刀子，否則絕不會不參加活動。臺柱子不來，活動只能改期，不打招呼失約，搞得晶晶不免有些生氣。

過了幾天，學長和晶晶聊天，提到宋猜要跟家人去瑞士旅游。晶晶本來覺得奇怪，好好的又不是暑假，怎么會去那么遠旅游去呢？而且說走就走，學校的課不上了嗎？

之后晶晶在舞蹈社看到素提娜，也是一副苦臉，面色蒼白，神情虛弱。叫她練舞，她也總說身體不舒服。

晶晶把這些前因后果一對照，才得出這么個結論。

“你想，只有這種開銷，”晶晶在肚子上做了個去除的手勢，“宋猜才不敢讓他媽媽知道吧。雅姐你明白吧，在泰國這個是違法的。”

我點點頭。

“而且我打聽過，”晶晶繼續說，“黑診所做這種手術的價格，不超過三個月就是五千到一萬泰銖。”

“你覺得，宋猜借錢是給素提娜去墮胎？”

“所以她那幾天才會那么虛弱。”晶晶喝了口水，“后來的事，又再次印證了我的推測。”

“后來什么事？”

“你知道嗎，學長說，那筆錢，后來是宋猜他媽媽還的。”

我看著晶晶，等著她繼續解釋。

“這說明這事他媽媽肯定知道了呀。我看見他媽媽去學校找了素提娜，好像給了她一個厚厚的信封，我猜是手術補償加分手費吧。那天素提娜眼淚就沒停過。后來素提娜就提出要和我們一起住。我估計宋猜說去國外旅游，多半也是他媽媽的主意，為了讓他避開素提娜唄。”

手術，手術。我反復念叨。

這跟素提娜中邪有關系嗎？我回想著上午拍廣告時的所有細節，素提娜發瘋的樣子，她凄厲的叫聲。

她那像貓一樣的嗚咽聲又怎么解釋呢？假如素提娜的中邪跟做那種手術有關，而不是因為貓，那為什么她會叫得像只發情的貓呢？

我不由自主學著發情的貓輕輕叫了一聲：“嗷嗚……”

晶晶聽到這個聲音手一抖，杯子里滿滿的水溢了不少出來。

“喂！你怎么了，雅姐？你沒事吧？”晶晶睜大眼睛看著我。

“沒有。我剛才發出的是什么聲音？”

“貓……叫？”晶晶一臉懵懂。

“這聲音像什么？”我一點一點提示。

“像……小孩的哭聲？”

我看著晶晶，咧著嘴笑。

“雅姐你別嚇我，你什么意思？”

“不是像，晶晶，”我把杯子往桌上一跺，“這就是嬰兒的哭聲！”

晶晶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我，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素提娜是鬼上身，但上了她身的不是野貓，”我壓低聲音，“而是她打掉的嬰靈。”

晶晶向后一坐，愣愣地看著我，仿佛忘記了呼吸。過了有三秒鐘，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對啊！”晶晶說：“她那叫聲，明明是嬰兒在哭啊！她在地上爬來爬去，因為嬰兒只會爬！她不說話只會嗚嗚嗚，因為嬰兒不會說話！她咬人，是因為嬰兒見到什么都只會咬！”

一向百無禁忌的晶晶，這次仿佛也害怕起來，說得我寒毛直豎。

“那，晶晶，”我問，“有什么辦法？”

“既然是因為打小孩中的邪，那當然要解決根本問題。這種事，要找師父超度。”

我點頭，沒想到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不論如何要試一試的，我想。晶晶自告奮勇說，她家里還有些人脈，找師父這事她會去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