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晶晶告訴我，有個泰北高僧龍婆啼師父，剛好在曼谷講經。她找家里親戚托了人，又花了錢，請到這位高僧，準備給素提娜做個嬰靈超度，就在今天。

我說好，跟晶晶約了在醫院見。

很快我們就在醫院匯合，見到了龍婆啼師父，他始終保持著一副恬淡的表情，仿佛任何事都不會讓他情緒波動。

我在晶晶介紹龍婆啼后合什行禮，龍婆啼朝我點頭，轉身進入素提娜的病房，帶著一名小徒弟。

晶晶向值班護士說了幾句，護士頻頻點頭，開啟“請勿打擾”的指示燈后，退出了病房。

素提娜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仍然處于昏迷中，還是因為注射了鎮靜劑而熟睡著。

我猜晶晶應該把情況都跟龍婆啼交代清楚了，所以龍婆啼并沒有廢話，徑直走到素提娜病床前，伸出手放在她的額頭。

素提娜動了一下，眉頭蹙起，似乎對龍婆啼有所感應。

龍婆啼那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的小徒弟，從包里拿出超度用的東西，一一擺在病床尾，是一些嬰兒衣服、零食、奶粉和奶瓶、玩具、香燭和鮮花、十二生肖旗、佛像以及貝葉經文。

小徒弟又取出一塊白布，將那些貢品蓋上。接著拿出一只金色的小碗，放在白布上。他打開一瓶純凈水，然后等待著龍婆啼的指示。

龍婆啼收回蓋在素提娜額頭上的手，對我們說：“我大約能感應到一股怨念的存在，但卻不能肯定是不是你所說的嬰靈。你確定這個姑娘是因為……因為……那種手術而導致的中邪？”

晶晶看了看我，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想了想說：“我們只是猜測的。醫院的常規檢查沒發現她有什么精神上的問題，如果不是嬰靈，那會是什么？”

“一般來說，嬰靈只會以強烈的怨念伴隨著當事人，阻礙他的前途、命運和生活，我還沒聽說有嬰靈使人中邪的情況。當然，也不能說就一定沒有。”龍婆啼說話滴水不漏。

我提及了出事那天早上素提娜拜四面神的情況，以及那只慘死在車輪下的野貓。

龍婆啼點點頭，“那確實不能說是素提娜的責任。可萬事都有因果。如果不是素提娜踩了那只貓，可能它也不會竄到街道上去。這有著什么樣的前世因果，誰也不知道。”

龍婆啼聲音溫和平靜，仿佛在講經說法。

“你剛才說，素提娜之前拜四面神，拜了第三面？那么其他面呢？”龍婆啼提到這個細節。

我回憶了一下，“她拜完了第三面就掏出電話發短信，好像并沒有拜完。也許她忘了。”

龍婆啼依舊波瀾不驚，“傳說四面神梵天嫉妒心極強，他的每一個面都有獨立的靈魂和性格。如果拜四面神哪一面沒拜到，有可能得到相應的詛咒。據說第四面是掌管健康疾病，素提娜漏拜了這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導致她中邪的原因。”

我雙手合什請求，“龍婆啼師父，請想想辦法救救素提娜吧。”

龍婆啼“嗯”了一聲，轉過身，右手的三根手指并齊點著素提娜的額頭，另一只手在胸前豎起，開始念經。

我聽不清他在念什么，但想來無非是超度嬰靈往生的經文。

小徒弟聽到念經聲，將手里的純凈水徐徐倒入白布上的金碗內。

一開始這念經聲倒也平常，我并沒在意。按龍婆啼的說法，他并不確定讓素提娜中邪的是個嬰靈，但也沒有別的可能，只能先當嬰靈進行超度。

可是這念經聲慢慢變得空曠遼遠，我不知不覺中開始意識模糊。那感覺像是白日做夢，眼前的景物泛出弧光，所有的聲音都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在這小小的病房中來回激蕩。

我下意識地伸手扶住病床的欄桿。

晶晶在一邊問：“雅姐，你怎么了？”聲音細如蚊蟻，像隔著什么東西。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異樣，努力集中精神，想清醒起來。我看著念經的龍婆啼，那張不停翕動的嘴巴漸漸放大，速度不斷加快。

龍婆啼所念的經文聲音也越發刺耳和沉悶，雖然我根本聽不懂，但不知道為什么，我感到胃中難受無比，翻涌不休，好像馬上就要嘔吐出來。

在這股極度的惡心煩悶就要到達頂點時，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