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來時，看見窗外日頭正大，顯然已經到了中午。

此時我正躺在一張床上，床上墊了很厚的褥子，尹澄流跪坐在床邊，滿臉擔憂的看著我。

一旁的幾案上有茶壺，尹澄流給我倒了一杯熱茶，然后扶我坐起：“芹白，你好些了嗎？”

我敲了敲有些混沌的腦袋，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不過一杯茶下肚以后，身體倒是舒服了不少。我問尹澄流：“這里是哪里？我們是怎么被帶進來的？”

尹澄流抿了抿嘴：“那個魚販子，他有同伙，弄暈你之后就把我也抓進來了，這是城里一個大戶人家的后院。”

魚販子、同伙、大戶人家……我怎么都無法把這些關鍵詞聯系在一起。

他們為什么要抓我們？

尹澄流拉住我的手：“芹白，你聽見有人在說話了么？”

經他這么一提醒，我靜進下心來，仔細的聽著四周的動靜，門外似乎真的有人在交談。于是我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透過窗戶紙，隱隱約約能看出門外頭是另一個房間，有兩個男人坐在桌旁在談話。

他們說的中原話，我聽不太懂。只隱約聽到銀子、交換等詞匯。

我把門細細拉開一條縫的瞬間，在看見二長老的臉后腿一軟，差點撞在尹澄流胸口。尹澄流急忙從身后抱住我，低聲安慰道：“芹白，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轉身緊緊抱住尹澄流。二長老曾經多次來到中原，與他們簡單的溝通并無障礙，此時他正語速緩慢的和那個“魚販子”交談。而我看著他，只希望眼前的這一切都只是在做夢。

沒過多久，有幾個看起來和早晨那魚販子同樣莽撞的大漢，進來把尹澄流和我帶了出去。他們分別讓我們上了兩輛馬車，在我轉身的瞬間，我掙扎著，尹澄流在身后喊我的名字：“芹白，芹白你別害怕，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里，但是在出城有一段距離之后，我發現尹澄流坐的馬車，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就在馬車減速時，這一次，我預感到了危險。在馬車停下的瞬間，驅車的馬夫沖了進來，而我已從窗口縱身跳了出去。

和魚販子無聲無息的襲擊不同，這個車夫的身上有很重的殺氣。我拼命的往一側的岔路上跑，他的刀幾次差點就落在了我的身上。直到尹澄流趕上來，他手中拿著從路邊撿來的木棍，從背后狠狠地敲在馬夫的脖頸上。

尹澄流的力道不夠，車夫沒有暈過去，但他跌倒在路邊的深坑里，給了我們片刻的喘息。尹澄流拉著我的手，在崎嶇的小路上奔跑，那車夫很快就會緩過神來繼續追逐著我們，我幾乎以為今日我們必將喪身于此，可尹澄流突然抱住我，從路邊一個被灌木叢遮擋住的山坡滾了下去。

我躺在尹澄流并不是太寬厚的懷抱里，頭部因為迅速的翻轉有些不太清明，但被他擁抱著，心里卻一絲恐懼都沒有。

只是山坡上都是碎石，梗得肩背酸疼，我差點尖叫出聲，卻又害怕被發現而死死地咬緊了牙關。還好可尹澄流一直死死地把我護在懷里，停下來時，我除了手臂上有一些細小的擦傷外，身上并沒有很嚴重的傷口。

我們摔倒在灌木叢里，尹澄流墊在我身下，我清楚地看到那下面是一堆堅硬的枯木。尹澄流沒有叫疼，他小心心翼翼的扶著我站起來，然后再次將我抱在懷里，后背緊緊貼靠著小山坡，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直到馬車夫一路追過去，在確認安全之后，他才放開我，心疼的拉著過我的手：“疼不疼？我帶你進城去找大夫。”

這個時候，他第一時間竟然是想著我。可我只是受了一點小傷，而他背后的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了。我要褪下尹澄流的衣服替他查看傷勢，他卻怎么也不肯。我心急抓著他的手臂：“這種時候，就別管什么男女禮數了，我去摘草藥給你止血。”

尹澄流靜靜地凝視著我，竟然還笑得出來：“傷口不深，自己能止住。你這么關心我，我連疼痛都減輕了不少。”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說出這些話來，貧幾句嘴，并不能讓我的心里好受。我紅著眼眶說道：“我又不是藥，還是快點回城找大夫吧。”

“你就是我的藥。”尹澄流深一只手撫上我的臉，認真的望著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所有的病痛都能被你醫好，所以芹白，跟我離開好不好？”

我偏過頭去躲避他的目光：“別說這些了，我們先去找大夫。”

他為什么偏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呢，我不敢做出半分回應，因為我們都是尚不知道未來在哪的人。我攙著尹澄流，他身體不好，又流了這么多血，我一路支撐著他到了醫館，可上藥之后，我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們現在應該去哪里？長老背叛了我們，若是回去了，一定會有危險，可若是不回去，其他族人便也會被他們交易。

“澄流，”我問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那個問題：“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

從關外到中原，逃亡的這一路，我們幾乎一直相伴不離，我想不到他是從哪里察覺到這一切的。尹澄流沉默了，他想了好久，才說：“有一天夜里，我起床小解，撞見他們在和一個中原打扮的男人交談，就去偷聽了。”

我搜索片刻：“好，那我們回山上去。”

尹澄流的曈昽驀的緊縮：“你瘋了，你明明已經知道……”

“二長老應該還沒發現我們知道他叛變的事，”我平靜地看著尹澄流：“我們不能丟下其他族人不管。”

況且，這件事我始終覺得有所蹊蹺，而真相，離我并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