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岸邊聲嘶力竭。

沒有原因，當我聽到有人跳河，我就想到了周奕。

正當我也想下去幫忙撈人的時候，水里冒出兩個腦袋來。

我一下子認出周奕。

待他上岸，我沖過去抱住他，罵道：”考砸了你明年再考，大好人生你怎么能尋死呢？”

“你要是死了，你爸媽怎么辦？”

“更何況，你是學霸就算砸了，也只是雙一流掉到985而已！”

周奕身體僵硬地被摟著脖子。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去，看到另一位落水者，他沖著我張開雙臂。

“是我落水，你應該抱我。”

我：”？”

一陣沉默，我松開周奕，看著他，”不、不、不是你自殺？”

“我為什么要自殺？”周奕挑眉。

另一位落水者還張著雙臂求抱抱，”他是救我的人?！?/p>

“哦，那、那沒事了?！蔽夷橆a滾燙，實在無顏留在這里，拔腿就跑。

落水者憤憤不平，”怎么安慰人還看臉呢，我也想要安慰的抱抱呢?！?/p>

我跑得更快了。

我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躲在店里，剛才的情形還在腦海中揮之不散。

好啊，我一個社恐人，竟然還有這么社死的一瞬間。

無地自容??！

偏偏還是在周奕面前！

別人胡子拉碴頹廢落魄，也不一定是要自殺?。?/p>

見過誰抱著一個英勇救人者哭得死去活來么？

我自己都沒見過。

第二天，我跟朋友林琳去填志愿。

當我把志愿單交給老師出了門，林琳八卦的心已經藏不住了，”你填的什么？”

“B大?！?/p>

我拍拍xiōng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B大身為國內一流大學，沒有我簡直就是他們的損失。

林琳指著我的臉，”臉真大，你的分數，B大得擴充十個校區才會補錄你?！?/p>

“滾！”

我伸出手就要掐她，她往后躲，一邊朝我做著鬼臉，”怎么，不讓人說實話是吧！”

我當然不會放棄，我追著她一路來到學校門口，”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我們追逐打鬧之間，我忽然聽見身后有人說話。

“C大挺不錯的，還有她喜歡的專業?！?/p>

我和林琳面對面，她能看到我背后，但我不能。

我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我順著繼續說了下去，”對對對，我的第一志愿就是C大！”

B大和C大在一個城市。

可兩座學校有天壤之別。

轉身，我才看到是周奕不知何時站在我們后面。

林琳一把將我推開，打量了周奕幾眼，瞬間笑瞇瞇的。

她問周奕：”你為什么知道曲淼喜歡的專業？”

我一想，也跟著好奇。

周奕輕描淡寫地說道：”聽說的?！?/p>

好吧，我的確跟其他同學說過。

不過沒想到，他隨便一聽，竟然記下來了。

周奕打了招呼就離開。

林琳沖我眨眨眼，滿臉曖昧，說道：”填C大，近水樓臺摟月亮啊，曲淼，一早就想好了是吧？”

我說道：”水中月？”

有些夢，我早就知道自己不該做。

林琳推了推我的手，”拿出你剛才不要臉的架勢??！小小周奕，拿下拿下！”

我臉微微紅，”說什么呢，沒個正形！我回家了！”

回家路上，我又跟周奕見面了。

他問我：”志愿填的什么？”

我說道：”C大?！?/p>

我如果填B大，那是真的臉大。

他點頭，”嗯?！?/p>

我看著他干凈的面龐，”你打算學什么專業？”

他說道：”法學?！?/p>

我笑了笑，說道：”哦哦，B大fǎ學很厲害，應該的應該的?！?/p>

周奕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頓時有些尷尬。

好在夏日的風吹過，給這酷暑帶來些許涼意，在陽光下，我們的影子一長一短，不多時，我快到家了。

“晚上見?！?/p>

晚上有畢業聚會活動，全班都會去的。

“你也去唱歌？”

我說道：”去啊?！?/p>

他還是沒有說話。

越想越尷尬，我搖著扇子涼爽一些，臉還是滾燙。

“曲淼，你別是個傻子吧，能不能搞清楚事情再行動?。≌媸谴赖靡?！”

我罵了自己一句，好受不少。

不過罵自己這件事還真上癮，幾分鐘，根本停不下來。

當我放下扇子準備吃根小冰棍，一回頭，發現周奕居然展在外面。

我剛才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我臉又紅了。

好了，現在我不禁又笨又蠢，還是個神經病。

他拿了兩根冰棍，掃碼付錢后，將其中一根遞給我。

“我只是高中三年太累太壓抑，所以畢業想放縱幾天罷了?！?/p>

他盯著我，一臉淡然，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但是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眼中分明是有笑意的。

“哦。”

我低下頭，感覺渾身上下都緊繃著，尤其是腳指頭，都能在地上摳出一套別墅了。

太丟臉了！

“沒考砸就好?！?/p>

他準備走，忽然又回頭看著我，補充了一句，”我沒有參加高考，保送B大?！?/p>

對哦。

我忘記了。

他成績這么優秀，要保送的消息早就傳開了。

晚上去唱歌，我早早到了，都是班級里的同學。

畢竟我們都畢業了，這一次見面，下一次便不知道是多久。

我來到KTV里坐下，聽見旁邊的同學說道：”要是周奕來就好了?！?/p>

班長顧了顧左右，眼中閃過一抹失望，說道：”可惜他晚上有事。

我還奇怪，今天下午周奕沒說他不來啊。

日后各自奔赴前程，想見時就不一定能這么齊全了。

他這都不來。

班長給大家點飲料，到我時問我要不要喝茶。

正想著，周奕進來了。

大家都很驚訝，一個個都圍著他問怎么來了。

他說道：”事情辦完了。”

什么事？

他沒交代，其他人也不好多問。

大家碰杯，訴說著以后的夢想。

“高一的時候對不起啊，那次抄你作業忘記改了，讓老師抓住了！”

“那次體育課上，是我拽下你的橡皮筋?！?/p>

“對了，從明天開始，我就要搬家去外地了?！?/p>

誰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同自己喝酒的人，下一次見面是何時。

熒幕上的歌曲正放到《青春紀念冊》，所有人靜靜地聽著歌聲，三年來的點點滴滴一瞬間涌上心頭。

氣氛安靜中帶著一絲哀傷。

班長拿著話筒，說道：”想和周奕表白的，排隊來啊?！?/p>

周奕是班里長得最帥的，也是最優秀的一個。

確切來說，應該是全校。

毫不夸張地說，班里每個女孩或多或少都對他有過好感。

這也包括我。

班長瞥了一眼周奕，笑著說道”還不抓緊機會？完了心愿，大學新開始?！?/p>

可能是喝了幾杯酒，勇氣頓生，真的有女孩微紅著臉頰去表白。

“周奕，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從開學的第一天見到你，我整顆心都為你跳動。”

我垂下眼眸，想起我和周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我也心動于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周奕和她喝了一杯，碰杯時說了一句：”謝謝?！?/p>

這是……沒有接受？

女同學瞬間哭了，一邊擦眼淚，一邊想抱著他。

周奕按住女同學伸過來的手，托著她，不讓她碰。

女同學好像清醒了不少，眼角還帶著淚，眼神不甘又悲傷，最終只能離開了。

有了帶頭人，酒精也發揮了它的作用，越喝到后面，大家越瘋。

一個個手舞足蹈，訴說著這三年來的意難平。

有幾個甚至都站到了桌子上，一個女生拿起話筒，”周奕，我喜歡你！做我男朋友吧！”

“周奕！我喜歡你這么久，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么！”

“周奕……”

她們含情脈脈地看著周奕。

而周奕則是滿臉風輕云淡，仿佛什么也沒聽見。

幾個男生劃拳劃著，竟然跳起舞來。

看來，是他們腦子都泡酒了。

“周奕，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不上大學了，我直接去B大門口開個奶茶小店，每天等你！”

女生們話說得越來越過分，周奕挪了挪身位，好像隨時都會起身離開。

我感覺有人推了我一下，轉頭，林琳正疑惑地看著我，”大家都這么積極主動，你不去？”

她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癟癟嘴，說道：”你瘋了，我又不喜歡他。”

林琳嗤笑一聲，”這話你也就騙騙別人，你當我不知道，你上課偷偷看人家，他一跟你說話，你就臉紅?！?/p>

我揪住她的臉，惡狠狠說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剛端起一杯酒，拎著林琳的衣領就要往嘴里倒，就看到旁邊一道身影站了起來。

周奕說道：”我有事先走了?！?/p>

周奕走了。

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我眼前，我松了手。

這杯酒，干脆自己喝了。

林琳滿臉鄙視，說道：”你真慫包。”

我聳聳肩，”總比丟臉好?！?/p>

看不出來么？

周奕沒有接受任何人表白，我也從不相信自己是什么例外。

我一杯接著一杯喝，要說難過也沒多難過。

這么多年過去了，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

躲在背后，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也覺得心滿意足。

下一眼，不知是多久。

最后大家散了場。

我眼前有些模糊，搖搖晃晃回家，從家里偷了一罐啤酒，蹲在門口喝。

眼前出現幾個看不清的人，只能分辨出他們五顏六色的頭發。

是小混混？

有人看著我，好像是在笑，說道：”妹妹一個人喝沒意思，一起啊。”

我放下啤酒，晃了晃腦袋，熟練地從我家門后摸出一根棒球棍，揮舞著，說道：”再不走我和你們拼了！”

小混混癟癟嘴，滿臉可惜，”辣妹子，嘖嘖嘖，惹不起惹不起?！?/p>

他們嘻嘻哈哈走了。

可我看見背后還有一片陰影，我拿著棍子回頭，沒想到竟然是周奕。

他在我旁邊坐下，笑著說道：”本來想英雄救美，沒等到機會?！?/p>

多喝了幾口酒，肢體動作都被無限夸張放大，我可能笑得有點花癡，我搖搖頭，”你是英雄，我不是美?！?/p>

他指著我手里的酒，”我也想喝酒?！?/p>

剛才在KTV，他的確一口沒喝。

于是我就請他喝酒。

我們坐在路邊靠著搖椅，你一口我一口。

夜風夾雜著涼爽，吹來徐徐的愜意。

我望著天上的星星，轉頭對他一笑，發現他的眼睛也暢游在天空的一片浩瀚中。

“以前都是一個人看星星，今天終于有人陪我了?！?/p>

而且是周奕。

我喜歡了很久的周奕。

“今晚星星很多?！?/p>

所以呢？

明天是個晴天嗎？

我嘴角勾了起來，盯著他，”但是你眼睛里星星更多?！?/p>

周奕坐著沒動，甚至都沒看我。

可能酒喝多了，他臉紅得像是晚霞。

我莫名覺得有點可愛，沒忍住戳了戳他臉，說道：”你等著，等我去了C大，我就近水撈月亮。”

他瞇著眼睛，說道：”不是星星嗎？”

我歪著頭想了想，”沒差別，反正一定把你弄到手。”

周奕好像笑了。

眼睛彎彎的，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漂亮。

晚風吹著，我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竟然在自己床上。

我出了房門，我爸在客廳看報紙，盯著我，臉色不悅，說道：”你瘋了？大半夜靠馬路上睡覺，流浪漢都沒你這么豪放！”

我撓撓頭，”流浪漢她爸，你有看見我同學沒？就是那個，那個周奕?！?/p>

周奕不僅在學生中是大名人，在家長中也是。

誰不知道他品學兼優？

我爸以前還告訴我，要多向周奕學習。

“沒有。”

我想到昨晚后來的事，頓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天吶，曲淼你的酒品真不行。

喝醉了也不興戳人臉?。?/p>

不行，我很有必要解釋一下，我不是故意”耍流氓”的。

我躺在床上給周奕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的聲音卻有點沙啞。

我先解釋了昨晚的事情，”對不起，昨晚喝醉了……”

話沒說完，他咳嗽了幾聲，又說沒事。

我卻有些聽不清。

“你感冒了？”

“嗯?！?/p>

我有些擔心，畢竟可能是因為昨晚跟我一起吹冷風才感冒的，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吃點藥。”

“家里沒有感冒藥，藥店禁售?！?/p>

是哦，最近感冒很麻煩，還需要去醫院做核酸。

“對了，你家有感冒藥嗎，借我?！?/p>

我點頭，整個人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

“有！我給你送過去！”

他給我報了地址。

我來到他家，打量一眼，面積很大，但太冷清了，就他一個人。

他爸爸常年駐外地，媽媽是高中老師，最近很忙。

所以感冒了也沒有人能照顧他。

我把感冒藥給他，問道：”你吃飯了嗎？”

他說還沒有。

于是我就給他煮粥。

有點不好意思的是，我沒煮過飯，我的廚藝一切都以想象力為基礎。

所以，粥煮成了干飯。

我摩挲著手掌叫他來吃飯，他撐在門邊看著我笑個不停。

好吧。

估計是不能吃了。

我不動聲色擋在”粥”前面，”要不然熱水泡泡，也算稀飯？”

他說道：”好?！?/p>

我坐他對面看他吃飯，他動作很優雅，吃飯時沒有一點聲響。

我輕咳兩聲，小心翼翼問：”昨晚我有沒有說過很奇怪的話？”

他抬頭看著我，微微一笑，”什么是奇怪的話？”

我看了看左右，”哦，總之就是，哎呀，就是很奇怪的話?！?/p>

他說道：”沒有?！?/p>

然后又垂下眼眸專心吃飯。

不過，我恍惚間，好像看到他臉上的笑意？

再看時又不見了。

好吧，應該是我看錯了。

吃過飯，我去他的書房參觀，發現他竟然有一面墻的小說。

我驚訝著說道：”你居然看小說？”

學霸竟然也看小說！

同樣都是看小說的，怎么差別就這么大！

我不服氣！

他瞥了我一眼，說道：”不看，純粹是給你這樣來家里玩的同學看的?！?/p>

我腦子靈光一現，說道：”營造一種不學也是學霸的人設？”

很對。

剛才我就是這么認為的。

不過還好，現在真相大白了。

他盯著我，笑了笑，說道：”你終于聰明了一次?！?/p>

我搖搖頭，”你太賊了。

他笑起來，說道：”要不然看看？”

于是我們窩在沙發里一起看小說。

我們靠的很近，我甚至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男主怎么能這樣！”

我很生氣地指著幾行文字，”他跟女主的感情這么好，怎么能出軌！”

這都是什么狗血小說，我瞬間不想看了！

他輕輕瞥了一眼，”假的，后面會反轉的。”

我愣住，即刻搖了搖頭，我覺得自己很聰明，”這不可能，都捉奸在床了，還怎么反轉！”

周奕忽然看向我，我也看著他。

不知為何，總覺得我們互相注視之間，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