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初戀，我跟顧西澤也很久沒見了。

當年我們大吵一架，然后他就出國了。五年杳無音信。

我設想過很多種我們重逢時的場景，唯獨不是這樣的——剛從土里爬出來、全身臟兮兮的我，和瞎了一只眼睛、看上去很憔悴的他。

我跟顧西澤各懷心思，并肩往山下走。

“菲菲，”他率先打破沉默，“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顧西澤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太會說話。

我這么早就病死了，能過得好嗎？

“還行吧，上了三年大學，在醫院躺了兩年。”

“你呢？”我自然地轉過頭問他。

“我……也還行。”

一看就是有事瞞著我。

他的車停在山下，一輛黑色的越野。

打開車門我才發現駕駛室還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一頭利落的短發，緊身的短打背心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有種英姿颯爽的美。

顧西澤跟著我坐到后座，介紹說：“菲菲，這是我的助理劉玲。”

“劉玲，這是席菲。”

劉玲只是驚訝地從后視鏡瞟了一眼，并沒有說多話。

我卻有些沉不住氣，酸溜溜地說：“顧總真是好福氣，助理都是大美女。”

顧西澤皺了下眉，然后突然笑了：“你這是……在吃醋？”

我收回之前說他以前一樣的話，明明是比以前更討厭！

我好像還聽到前座的劉玲笑了一聲！

“生氣了？”顧西澤還敢湊過來問我。

看著就煩。

什么問題都是，從來不跟我說清楚，每次都蒙混過關。

“真生氣了？”顧西澤還問。

“煩死了。”

“為什么煩？”

我突然就感到很委屈，很委屈。

“你還記得我們最后一次吵架嗎？”

“嗯。”

“你不是要分手，甚至……甚至還讓我以后就當你死了……”

我當時氣得要死，哪有他這樣咒自己的。

顧西澤的聲音有些艱澀：“……對。”

“你死了以后我為你守了五年寡。你卻在外面美女成群……”

“沒有。”顧西澤突然伸手抱住我，我衣服上都是泥巴，他卻抱得很緊。“我沒有。”

“你就有……”

“不是的，菲菲。我在……國外也一直想著你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不對，我已經不是人了。

但好像還是被顧西澤騙到了……

我感覺眼眶有點酸，但是流不出眼淚。

顧西澤還抱著我。

我有點害怕地說：“怎么辦啊西澤，我好像，流不出眼淚了。”

顧西澤聞言低下頭仔仔細細地看我。

他說：“像兔子眼睛一樣，紅紅的。”

我急了：“真的。西澤，我可能不是人了。”

我以前很愛哭的，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能因為一件小事哭著讓顧西澤哄好久。

但是現在我居然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

我感覺顧西澤有一瞬間的僵硬。

“沒關系啊。”他很輕很輕地說，“只要是席菲，就行。”

顧西澤并不擅長哄人，我哭的時候他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假哭著吸了吸鼻子，實際上也沒有氣。

“我是怪物嗎？”

“不是啊。”

就是這種溫柔的語氣，讓我每次都忍不住變本加厲地哭。

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們之間錯開的五年并不存在，我還是他愛的那個女孩。

“明明都死掉了，為什么還要讓我活過來。”

“可能老天爺覺得菲菲太可愛了，舍不得吧。”

“只有老天爺嗎？”

“錯了。其實還有我。”顧西澤順著我說。

我低聲說：“其實只有你。”

“什么？”顧西澤沒聽清。

我搖頭，抱了抱他。

顧西澤把我帶到他在我老家下榻的酒店，給我另開了一間新房。

我洗了個澡，換上顧西澤吩咐劉玲買的新衣服。

剛出來，就聽見敲門聲。來人是顧西澤，他也換了身打扮。

我放他進來。

顧西澤自然地坐到我對面：“現在有什么打算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苦笑。

當年顧西澤離開后沒多久，我爸也死于心臟病，然后母親改嫁。接連遭遇變故的我，徹底地封閉了自己。死亡對我來說，甚至可以算是解脫。

顧西澤沒有追問，他想了想說：“要不要跟我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