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把畫冊給了陸湛，這畫冊我也看過幾次，沒發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卻沒想到陸湛翻了幾頁便神情一凜，然后合上冊子道：“你們好好待在家里，哪兒也別去。”

說罷他匆匆而去，留下我與阿南面面相覷。

阿南扯了扯我的衣袖，喃喃道：“姐，你真相信他能救出爹嗎？當初爹爹就是被他抓走的。”

說到這里，他還不滿地噘了嘴。

“陸大哥也是公事公辦。”

我嘆了口氣，心里著急也是真的。

可陸湛不肯透露案中細節，我再怎么猜測也是枉然。

夜里，我睡得并不踏實，恍惚間似乎聽到屋外有動靜，透過半開的窗戶往外一看，竟發現有一個黑衣人在往墻根倒著什么東西，刺鼻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

我神情頓時一凜，是桐油！

“來人啊，有小偷！”

我趕忙推開窗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那黑衣人聽到動靜也是一慌，手中的火折子一扔，墻根處立時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顧不得披衣，趕忙跑到東屋去叫醒了阿南，再回頭時，火焰已經將我們包圍。

“姐姐，怎么辦？”

阿南的瞌睡頓時醒了大半，他驚懼地躲在我懷中。

四周是綿延的熱浪，火借風勢，燒得很快，聽到周圍噼里啪啦的響聲，我一顆心都沉了底，眸中滿是絕望。

難不成我們姐弟真要葬身火海？

砰！

正在危急關頭，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我瞧見一個人影頂著澆濕的棉被向我們姐弟沖來。

臨到近前他抬頭，劍眉星目，一雙黑眸中閃耀著火光，以及我們姐弟的身影。

我心中一喜，是陸湛！

“陸大哥，快把我弟弟救出去。”

我將阿南推了過去，陸湛沒有猶豫地接過，一把抱住，又對我道：“拉上棉被的一角，我們一起沖出去。”

屋頂落下的火星燙卷了陸湛的眉毛，他卻眼也未眨地看向我，“快！”

我一咬牙，接過棉被的一角，躲在了陸湛的懷里，跟著他一塊往外沖。

就在我們跨出房門的那一刻，一聲巨響，房梁在我們身后重重落下，熱浪卷著煙層撲來，陸湛將我們姐弟緊緊護在懷中，我卻忍不住瑟瑟發抖。

若是再晚一步，我們定會被砸中，不死也是重傷。

我心中一陣后怕，等沖到院子里時回頭一望，才發現整個房子都被大火給淹沒。

曾經阿南練字的書桌，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的堂屋，還有我的閨房……都在火焰中熊熊燃燒著，沖天的火光映亮了北城的天空。

我緊緊抱著阿南，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淚水卻無聲無息地淌過發燙的臉龐。

從今以后，我和阿南沒有家了。

6

廖嬸的家不大，已經擠滿了七口人，我與阿南只能暫時住到了陸湛家里，雖然這有些不合規矩。

但街坊鄰居都是明白人，知道我們姐弟住在一處，也沒有說長道短，甚至還送了好些東西來。

陸湛更是貼心地準備了換洗的衣物，畢竟大火已經燒盡了一切，我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陸大哥，是有人縱火。”

等著收拾妥當后，我才與陸湛說了這事，眉眼中既有后怕，又有憤怒。

陸湛沉默良久，才緩聲道：“不排除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

“什么？”

我驚得站了起來，我們一家子本本分分，從來不與人結怨，誰這般心狠手辣竟要殺了我們姐弟？

陸湛定定地看向我，原本平靜無波的眼中難得有了一絲憐惜，他緩聲道：“這事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安排你們父女見一面。”

夜色中，我披著斗篷跟著陸湛，小心翼翼地進了皇城司的牢獄。

這里陰冷而潮濕，偶有冷風吹過，便送來一陣散不開的霉味，混雜著腐臭與血腥味，說是人間地獄也毫不為過。

我膽子小，緊緊跟在陸湛身邊。

突然，一只老鼠從腳邊跑過，我嚇得一個激靈，剛要尖叫出聲，一只溫熱的手掌便捂住了我的嘴。

“別叫！”

是陸湛低沉的耳語，仿佛貼在了我的臉頰邊，一陣熱意襲來，我又羞又窘，壓低了嗓音道：“對不住陸大哥。”

剛才是本能的反應，我生來膽子小，但我能克服這一切。

“跟緊我。”

陸湛又看了我一眼，幽暗的地牢中，他一雙黑眸中卻像是凝聚了星光似的，那對我來說是希望之光。

沒來由的，我的心安定了許多。

陸湛的手也跟著垂落下來，他似乎微微猶豫了一下，隨即握住了我的小手。

我心里一驚，猛地向他看來。

陸湛卻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去，“地牢濕滑，我拉著你走。”

我點頭“嗯”了一聲，臉頰卻熱得發燙，只低著頭跟他往前走。

他的手掌干燥溫熱，帶著我穿過這一片黑暗，然后在某一間牢門前停駐，我看到了許久未見的爹爹。

他正盤腿坐在地上，一身牢服還算整潔，只是發絲垂落了幾許，我仔細端詳了一下，沒有血污與暗漬，不禁心頭微松，壓低嗓音喚了一聲，“爹。”

我爹猛地回過頭來，一臉地不可置信，“翎西！”

陸湛對著我點了點頭，退到了牢門拐角的地方。

這個時候也確實不適合我們父女續舊，我直接開門見山道：“爹，你到底做了什么，有人要殺我們姐弟，若不是陸大哥相救及時，我們姐弟早就葬身火海了！”

我爹聽完后神情一怔，眸中似有悔恨與糾結，片刻后才緊緊攥住牢門，咬牙道：“我已經說了不會供出他來，他竟然還下如此狠手？！”

我腦中靈光一閃，似乎驟然間明白了什么，失聲道：“是不是那個寧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