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阿花，今年十八歲了。　

　　是養在村長艋甲家三年的家養妻。　

　　我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甚至就連父母是誰都不清楚，因為我之前的事兒記不清了。　

　　村子人雖然不多，但是卻都很好，看著我的目光都很殷切。　

　　婆婆說，三年前她在深山里撿到我，好心收留照顧了一個多月才終于把瘦弱的我養成人模樣。　

　　既然我沒有地方去，那索性就留在他家當媳婦得了。　

　　村長家不愁吃穿，是這個不大村子里唯一的有錢人家，能在這里住一輩子其實也挺好的。　

　　可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十分排斥嫁給村長的智障兒子。　

　　他總是對著我傻呵呵地笑，拍巴掌說什么買的好之類的傻話。　

　　每次婆婆聽見他說這話都很生氣，嚴厲地警告他不許在我面前說這種奇怪話。　

　　“阿花啊，我這兒子你也知道，腦子不太好使，他說什么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啊！”　

　　婆婆笑著解釋的時候遞給我一件大紅色的新衣服，“這是給你結婚那天穿的，進屋試試去？”　

　　院子里好多村里人都聚在一起，看見我接過新衣服，有幾個老光棍開始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大姑娘要出嫁了哦！嫂子，你那傻兒子行不行啊？不行可以來找我啊！”　

　　他們的視線像毒蛇一樣滑膩在我身上，引得我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婆婆把我往家里推，“呸！你們幾個老不死的，我兒子智障，孫子可一定是個聰明孩子！”　

　　孫子。　

　　這詞讓我渾身哆嗦了一下。　

　　快步往回走的瞬間，我聽見跟在后面的婆婆壓低了嗓子和那幾個老光棍叫囂。　

　　“管住你們幾個的嘴！這可是我花大價錢買回來的！”　

　　買回來的什么？　

　　我嗎？　

　　不等我細想，回到家之后婆婆開始催促我趕緊把衣服換上。　

　　“好早之前做的了，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婆婆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點怪，而我對著鏡子，沒有看出來。　

　　我被鏡子里的自己吸引了。　

　　有什么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記憶告訴我，我曾經穿過這件衣服。　

　　“怎么了阿花，一想到要結婚緊張了啊？”　

　　眼看著我不說話，婆婆走過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歷來不喜歡別人的觸碰，這一次，不等躲開就已經被她攬住的地方吸引了注意。　

　　“這是怎么了？”　

　　婆婆手臂下壓著的那塊布料硬成一團，捏一下，居然指尖染了點紅。　

　　“哎呀，這怎么臟了呢？”婆婆滿臉驚慌失措。　

　　我趁她不注意，聞一聞布料，竟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衣服上的臟東西，居然是血！　

　　2　

　　我暈了過去。　

　　我不怕血，可偏偏聞了那東西之后，卻當場暈了過去。　

　　夢里的我穿著白色連衣裙和一對中年夫婦從一所金碧輝煌的飯店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轉眼，我就成了小山村里一個必須嫁給傻子的家養媳。　

　　夢里的我哭喊逃跑，可身后追著面目猙獰的公婆，還有傻子一樣的丈夫。　

　　這個夢境太真實了。　

　　真實地讓我害怕、驚恐甚至忍不住地想要歇斯底里。　

　　“阿花，阿花！”　

　　夢外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隨后一個更加惡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是告訴你重新做一套衣服嗎？”　

　　“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時間，你非要看著她把之前的事情想起來是吧？”　

　　這聲音是我的公公，村長艋甲。　

　　“不能吧？她不記事都半年多了……”婆婆支支吾吾地接話。　

　　他們為什么這么害怕我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我不是婆婆從山上撿回來的，對嗎？　

　　我……我是……被拐賣來的。　

　　這個想法自從冒出來開始就瘋了一樣地生長。　

　　我突然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像是有什么人，在用他的雙手狠狠扼住我的喉嚨。　

　　我喊不出聲音，我努力掙扎隨后猛地睜開了眼睛。　

　　“阿花醒了！”傻子在我床邊高興地直拍巴掌。　

　　婆婆一臉防備地盯著我，可說的話卻關切，“你可嚇死婆婆了，阿花。”　

　　我盯著她的眼睛，直到把她看得發毛，才終于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來，“婆婆，我這是怎么了？”　

　　“啊……”婆婆猛地松了口氣，“村口那老婆子也真是的，把我給你做的新衣服都給弄臟了，嚇得你直接暈過去了。”　

　　“我讓她拿回去重新做了，不過你也真是的，都快嫁人的人了，怎么還能被血給嚇暈過去呢？”　

　　“那以后生孩子的時候怎么辦啊？”　

　　她笑得極其不自然，說是在笑，倒不如說是在試探我。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那么一大塊血，我被嚇壞了嘛！”　

　　“嚇壞了，嚇壞了！”一直蹲在我旁邊的傻子伸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想躲，可頂著婆婆的目光，最后還是硬生生地挺住了。　

　　眼看我沒有表現出來什么異樣，婆婆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　

　　“行了，等到時候新衣服做好了再說吧！”　

　　“你們小兩口說點體己話，我先出去了。”　

　　婆婆走了，而我，面對著一個勁兒沖我傻笑的傻子，臉上半點笑容都露不出來。　

　　“傻子，你想和我結婚嗎？”　

　　3　

　　一提到結婚，傻子明顯更加興奮了。　

　　“結婚！阿花同意了！結婚！”　

　　“傻子，我之前是不是不同意結婚的？”　

　　我盯著他飄忽的眼睛，心里只想求一個答案。　

　　“阿花跑了，阿花不結婚。”　

　　他說起話來磕磕絆絆，可意思太明顯。　

　　我確實曾經拒絕過和傻子結婚這件事，可如今我想不起來了。　

　　“我為什么不和你結婚？”我繼續問。　

　　傻子翻了翻白眼，“阿花，買來的。”　

　　“阿花，穿著白裙子，媽媽買來的。”　

　　我的心里一陣窒息。　

　　傻子雖然傻，可更重要的是，他不會騙人。　

　　我確實是婆婆買回來的，根本就不是從山上救回來的。　

　　“我跑出去了，然后呢？”　

　　我擦了擦不知何時掉落下來的眼淚，繼續問道。　

　　傻子想伸手給我擦眼淚，可看到我的眼神，他猶豫了。　

　　“跑出地窖，出山，公交車，沒錢……被阿爸拉回來。”　

　　“頭。”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我頭發里有傷的那一塊，“頭磕到石頭上，忘了。”　

　　我頭上有傷，婆婆說是我撞在了山上的石頭上留下的疤，我曾經信以為真。　

　　可如今看來，不過是他們隱藏拐賣我的借口。　

　　我沉默著，傻子卻突然急了，“阿花，不結婚？”　

　　我曾經想過逃跑，逃出村子背后的大山，就可以坐公交車離開這里。　

　　可因為沒錢，最后被趕到的公婆從公交車上拖了下來。　

　　逃跑失敗不成，甚至還撞到腦袋記不清事兒。　

　　這一次，我需要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　

　　我忍著惡心，勉強撐起臉上的笑容握住傻子的手，“結婚，我會和你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