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事如期舉行
作者:小火柴|發布時間:2022-11-15 10:29|字數:4530
大婚前夜,小妹留下一封家書,與書生私奔。
為保全兩家顏面,婚事如期舉行,只是出嫁的人從小妹變成了我。
新婚夜,小少爺連蓋頭都懶得掀,說這輩子只愛小妹那般隨心肆意的人,瞧不上我這逆來順受的性子。
后來書生變心,小妹后悔了,想與我換回來。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促成的這段婚事,豈能讓小妹毀了。
1
新婚夜,我坐在床沿,頂著蓋頭,蓋頭余光下,是與我拜了堂的夫君穿著喜鞋的腳。
趙君斐就站在不遠處,連靠近幾步掀開我蓋頭的體面都不給我。
我聽到他聲音清冷,帶著一點惡意,“芷蘭逃婚,難為你心甘情愿嫁過來?”
我知道他在膈應我,小妹逃婚,身為長姐我沒有為她憂心,反而為了兩家保全顏面,嫁給了我原本的妹婿。
趙家是洛城郡守簪纓世家,凌家不過是行商坐賈小門小戶,兩家結親,本就是凌家高攀,而小妹逃婚,更是將趙家顏面踩在腳下,郡守的怒火,不是商賈之戶能承擔的。
若我的替嫁,能全了趙家顏面,平了郡守惱怒,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我垂下眼簾,“小妹可以不懂事,我不能。”
趙君斐是郡守府小少爺,他母親當年為生他難產,郡守憐惜他自小沒了母親,將他養在郡守夫人名下,給了他嫡子身份。
郡守夫人膝下無子,將他當成親子寵著,慣出了他的少年意氣風發,打馬游街。
而他愛的是小妹那般性子肆意張揚的人,他最厭煩的,該是我這種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性子。
他不喜我,我心知肚明,他抗拒這場婚事,我早有耳聞,但我只能嫁給他。
“你可當真是懂事體貼,為了兩家不為難,自愿委屈自己,凌淑蘭,是不是在你們這些人心里,顏面真就那么重要!”
大概是我的逆來順受,惹到了他,我看不清趙君斐面上神情如何,但從他的控訴里,能感受到他的憤慨。
我不懂他的憤慨為何,我只知道,若我今日不嫁過來,失了顏面的郡守,絕不會放過凌家。
所以我只能沉默。
“我趙君斐生平最看不得你這般唯唯諾諾之人,若當日你敢拒了這門錯嫁,我還能高看你一眼,枉你與芷蘭至親血緣,竟是連她半分勇敢都未學到。”
“看在你是芷蘭長姐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但也絕無可能愛重你,你既為了兩家顏面,便守著這個身份過一輩子吧。”
那份寓意夫妻如意的蓋頭,最后還是我親手扯下。
明天一早,這事便該傳開了,茶余飯后的笑談該是凌家長女留不住人,新婚夜便被夫君嫌棄。
倒也無妨,蓋頭本該由心愛之人掀開,他既然不是我思慕之人,我本也是不愿由他掀開蓋頭的。
2
我的夫君怨我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新婚之夜,對我言語羞辱,正好我也心有所屬,不愿與他虛以委蛇。
趙君斐離開后,我找來剪刀,剪斷本該燃到天明的龍鳳喜燭燭芯。
沒了新郎,我自然不用伺候人,小妹逃婚后,家里上上下下亂成一團,我又是安撫母親,又是寬慰父親,還要與趙家交涉,心力幾近交瘁,本該忐忑嬌羞的新婚夜,反倒成了我這些時日睡過的唯一的安穩覺。
趙君斐是第二日一大早過來喊我與他一同去敬茶的,其實他本可以不用給我這個臉面。
他是趙家的小霸王,只要他表達了對我的厭惡,趙家其他人自然有樣學樣,我本困惑,他為何突然對我留了顏面,直到我敬茶時,看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這才恍然大悟。
我跟著趙君斐,向趙家人一一敬了茶,只到最后一人時,我腳步微頓,舉著茶杯,猶豫該怎么稱呼。
大概是我面上為難過于明顯,郡守夫人替我解了圍,“小行身子弱,不常露面,你不認得也是正常,他是你長姑家的哥哥,你便跟著君斐喚他一聲表哥吧。”
我低眉順眼,“表哥。”
他接過我的茶,淺抿了一口,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塊紅布包著的物件,打開紅布,里面是一只做工略微粗糙的鐲子。
他將鐲子遞到我手上,面露歉意,“今日出門的急,沒能準備禮物,一只不值錢的鐲子,可別嫌棄才好。”
上座的郡守夫人看到鐲子,先是不在意,待看清鐲子面目后,當即呼吸一滯,“小行,你這是?”
景行只是淺笑,擋住口鼻輕咳,“舊物罷了。”
他身子不好,能特意過來看我敬茶,已經是給了我極大的看重。
而他身份又特殊,有了他這份看重,府上人便是對我不滿,也不敢明面與我為難。
他拖著病軀堅持過來接我的敬茶,大概是想為我撐腰。
我緊緊攥著手中的鐲子,心里的波濤洶涌不比郡守夫人少,我認得這只鐲子,這是景行母親的遺物,郡守夫人手里也有一只一模一樣的。
這只鐲子,對他意義非凡。
我本不該收的,可眾目睽睽之下,他說是不值錢的舊物,我不能反駁,不然會壞了他的聲譽。
我無法解釋,我為何會認識這只鐲子,就如我說不清,我與景行的舊識一般。
今日一進門,我便明白了趙君斐的反常,他帶我敬茶,并非愿意給我臉面,不過是不想讓景行看出我與他夫妻之間的不對勁。
3
趙君斐對景行的敬重,要追溯到很久之前。
被嬌寵長大的孩子,總是格外任性囂張。
十三歲的趙君斐, 天不怕地不怕,在郡守組織的圍場狩獵里,甩開郡守為他安排的護衛,帶著景行進了圍場深處。
圍場狩獵是為了圖個吉利,且常年有人打理,自然不會有猛獸傷人,可圍場深處,是否藏著飛禽走獸,誰也不敢保證。
兩人離了護衛后,景行便察覺到了不妥,正待勸阻,卻見趙君斐已經駕著馬朝樹林深處而去,景行放心不下,只能跟上。
等郡守發現兩人不在隊伍里時,已經是傍晚了。
兩人被護衛找到時,景行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趙君斐握著刀柄目光呆滯,機械的捅著地上的老虎尸體。
大夫救治時,在景行胸口發現了好幾道老虎的抓痕,深可見骨,而趙君斐除了驚嚇過度,身上并無外傷。
景行昏迷不醒,又連著三日高燒不退,郡守找了許多大夫郎中,各種珍貴藥不要錢的喂著,才將人救回來,只是自那之后,景行身體日漸纖弱,再不能如之前那般騎馬射獵。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慢慢長成了沉穩安靜的性子。
因為趙君斐的任性,差點要了景行一條命,自此之后,趙君斐對景行,便是愧疚敬重交加。
趙君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景行。
可用景行半生健康換來的敬重,我情愿他當初沒有拼死護著趙君斐。
4
之后幾日,我都不曾見過趙君斐,他好像消失了一般。
而我在趙家,沒有受到半分冷落,歸其緣由,大概是之前景行給我的那只鐲子,下人不敢怠慢我。
至于上面的郡守夫人,她知曉那只鐲子意味著什么,看在景行的面子上,她也不會給我難堪。
可那只鐲子意義太重,是我不能承受的,我想著尋個機會,將鐲子還給他。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
府上下人喊我去前廳時,我心中隱隱有了預感,怕是發生了什么。
剛到前廳,我便看到消失許久的趙君斐,正跪在院子里的,與他并排而跪的,是我那私奔離家的小妹。
我這才知道,他消失的這段時間,原來是去尋了小妹。
趙君斐當真是心悅小妹,便是小妹逃婚,他也能替小妹尋來說辭,然后追過去,將人帶回來,半點不舍得責怪。
大熱的天里沒有遮擋,不過是一小段路,我過去時已經感覺身上隱隱有了薄汗。
景行坐在軟椅上,難受的咳嗽了兩聲,郡守夫人立刻安排人再搬了冰塊過來。
微風吹過,帶著冰塊的涼意,身上的燥熱也散去了幾分。
余光里我看到景行嘴角上揚了幾分,我不知道他是刻意咳嗽為了緩解院內的灼熱,還是真的身子難受,受不得熱。
其實我是不在意趙君斐與小妹如何,只是眼下,我是趙君斐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他帶回來的小妹又是拂他顏面的舊人,我與他們共處一起,總是有些別扭。
很快我就明白,趙君斐跪在這里,是為了求郡守成全他與小妹。
郡守臉色鐵青,小妹這個沒眼力見的居然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她沖我磕頭認錯,“都是我一時糊涂,阿姐,是我豬肉蒙了心,分不清好壞,我后悔了,阿姐,你把夫君還給我好不好。”
“我知道阿姐已經跟夫君成婚了,我只想陪著夫君,只要能留在夫君身邊,便是為奴為妾,我也心甘情愿。”
小妹的一番深情,并未觸動我分毫,反而讓我惱怒至極。
你明知自己當日逃婚,凌家上下面臨著什么,你為了自己私欲,還是不管不顧的逃了,如今后悔了,又想要回來,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自己心上人如此卑微,趙君斐又怎么忍得住,他當即攔住磕頭的小妹,將人護在懷里,“芷蘭你不用如此求她,我雖與她拜堂,但并未碰她,她如今還是清白之身,只要我與她寫了和離書,她還能再嫁,我們并不欠她什么,反是你,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又怎么能讓你被旁人欺負。”
我之前以為,小妹縱是腦子有病,趙君斐也該是好的,不然也不會壓下消息,與我成親。
現在看來,是我錯的離譜,這兩人看似坦蕩,打著自由的旗號,實則虛偽自私,惡心至極。
他兩可真像一對恩愛夫妻,都是這般以自我為中心,半點不為旁人考慮。
郡守鐵青著臉打斷兩人的含情脈脈,“夠了,凌家女兒,當日你私奔逃婚,讓我兒成了笑柄,如今又有何臉面說舍不得我兒。”
罵完小妹,郡守又指著趙君斐恨鐵不成鋼,“還有你,新婚前夕被人拋棄,若非凌家顧全大局,換了女兒結親,我趙家還有何顏面繼續留在這里,如今你又與她牽扯不清,被一婦人左右,我怎會生出你這般毫無主見的廢物!”
5
最后是景行求情,趙君斐便被郡守安排人看管了起來,至于小妹,趙君斐以死相逼,郡守這才沒有將人處理了。
經此一事,郡守對趙君斐肉眼可見的失望,轉而培養起了另外的兒子。
待人都散了,景行譴退照顧他的人,撐著傘走到我跟前,“無媒茍合,帶著外室登堂入室,半點不顧夫妻情分,這就是他們給你選的良人。”
景行說的都是事實,并沒有嘲諷我的意思,這些話別人說了我興許還能自嘲幾分,可從他嘴里說出,只讓我難堪萬分。
我從他傘下退出,摸出懷里的鐲子,他看到鐲子,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歡喜,“這鐲子你一直貼身帶著。”
我將鐲子遞到他眼前,“如此重物,受之有愧,特來完璧歸趙,還請表哥收好。”
這么珍貴的東西,他該給要與他廝守一生的人,而不是因為恩情,把什么都送給我。
景行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的僵硬,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收回的道理,我既給了你,便不可能再討回,你若是不喜,扔了便是。”
我盯著他的愈走愈快的背影,伸出去的手就這么僵在半空,輕嘆一聲,打算放回鐲子,手上不穩,鐲子掉在了地上。
我彎下腰去撿,腳上忽然沒勁,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我撿起鐲子放回懷里,盯著自己僵硬的腿,扯出一抹自嘲,一個瘸子,有何資格陪在他身邊。
被人扶起時,我還陷入自怨自艾的恍惚里,直到觸感傳來,這才看清,在我眼前放大的人臉,不是剛才走了的景行又有誰。
見我沒反應,他扔了傘,將我打橫抱起,放在旁邊的假山石上,蹲下身細心替我揉nīe腳踝,沒好氣的數落我,“你就非得這么犟嗎,摔倒了也不肯叫人。”
這里是郡守府上,便是景行之前遣散了人,也不敢保證附近真就沒人,我將腳從他手里掙脫,“我沒事。”
他沒有堅持,由著我跳下假山石,不顧他身子纖弱,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跑開了。
離開之前,我聽到他說,“我真是后悔,當初縱著你,讓你拒了我的求娶。”
“凌淑蘭,我后悔當日放你走了,我就該把你拘起來,哪怕你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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