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費
作者:狐熠|發(fā)布時間:2023-02-28 10:25|字數(shù):3305
我死了,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明明十幾分鐘前,我還站在秦肅公司樓下,手里捧著燉了四個鐘頭的冰糖肘子。
現(xiàn)在,我的身體殘破不堪,冰糖肘子扣在我身上,濃油赤醬的油膩湯汁染臟了我的白裙子。
那是秦肅送我的裙子,也是我第一條裙子。
我看見秦肅跑過來,我在想,秦肅,我死了,你可不要哭。
可秦肅去拉過人群里的一個姑娘,緊緊摟在懷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
“遇見這種事兒還不趕緊離開,看什么看,別嚇著你。”
“我好像見過她。”
“出事兒的那個姑娘,以前咱們吃飯,她來找你,好像沒說幾句話就走了,她叫什么?”
那姑娘天真的仰起頭,秦肅偏頭皺眉,嘴張了張,終究還是沒說出我的名字。
是啊,我叫什么來著?
我,好像,從來沒有一個真正屬于的名字。
“我記得她。”秦肅懷里的姑娘,聲音軟糯,她拉下秦肅的手腕輕輕搖晃著。
我站在他們兩個人身邊,一次次伸出手想阻止他們接近,又一次次怯懦的放下手。
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不敢打擾秦肅,因為他說過,再有一次,他就不要我了。
“忘了。”秦肅皺著眉,眼睛里只有那個姑娘。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每次他撒謊的時候,都是這樣。
恨意彌漫上內(nèi)心,我裂開嘴角,饒有興致的在秦肅和那個姑娘身邊飄動,我在等,等秦肅和我一樣變成孤魂,到那時候,我不信他還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有很多名字,姥姥叫我狗丫兒,奶奶和爸爸叫我喪門星,村里人叫我晦氣東西。媽媽叫我,哦,我忘了,我沒有媽媽。
要是有媽,怎么著,我也能有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竺!?
姥姥、從醫(yī)院抱回我那天,家里的老狗生了一窩崽子。
村里人不興給家養(yǎng)的動物起名,貓就叫貓,狗就叫狗,我和狗崽子同一天出現(xiàn)在家里,就叫狗丫兒了。
人死了,就是一縷魂。這話,是姥姥活著時候說的。
那時候,姥姥已經(jīng)癱了。她一輩子捧在手心里的兒子,一天都沒來照顧她。
舅媽和表哥表弟更是躲得遠遠地,他們說姥姥會吃會拉,就是不會死。
我每天給姥姥洗褲子,喂姥姥吃飯,給姥姥挑傷口里的蛆。可姥姥還是擰我,她的手像鐵鉗子一樣,擰過以后,身上就會起個紫色的疙瘩。
舅媽偷偷找我,給我五塊錢,讓我別再喂姥姥吃飯。
“她死了,你還少受點兒疼。”
可我不想姥姥死,她活著雖然總是擰我,但我總算有個家。
我把五塊錢揣進口袋,告訴舅媽,家里的面還能做兩頓,明早之前她要是不送來,我就像上次一樣,去她家門口敲鑼罵,他家丟不起這個人的。
舅媽咬牙罵著走了,我繼續(xù)給姥姥洗褲子,姥姥在炕上扯著喉嚨叫我,眼珠渾濁的像木盆里的臟水。
她說“狗丫兒,你得死在我前頭。”
姥姥恨我,因為我的出生,讓她沒了女兒,更沒了城里女婿的供養(yǎng)。
“姥姥。”我把手上的臟水抹到褲子上,吸吸鼻子,“晚上你想吃點兒啥?”
“姥姥從貼身的背心上扯下個針腳細密的布口袋,粗手粗腳揣進我懷里。
她說,“你要不愿意死,那就等我死了,去城里找你爸。”
我沒吭聲,姥姥咧嘴哭了起來,她說她要吃一碗面片湯,放兩個荷包蛋,再放上壇子里的咸香椿和蝦皮。
“農(nóng)藥瓶子放在西屋,你去拿面的時候,帶一瓶回來,要綠紙包的。”
我點點頭,晾上衣服,就去舅媽家。
姥姥和我,都等不到明天早上了。
舅媽家在吃飯。
炒雞蛋黃燦燦的攤在盤子里,香氣撲鼻。
我手上拿著鑼,告訴他們,姥姥要吃什么。
“你那個娘金貴得很。”舅媽摔下筷子。
表哥往表弟嘴里填了一筷子炒雞蛋,他倆都吧嗒著嘴,紅舌白牙攪和著一團金黃,看的我惡心。
舅舅沒說話,他永遠這樣。舅媽罵姥姥的時候他不說話,姥姥把我從教室里拉出來的時候他不說話,表哥表弟打我的時候他不說話,我拎著鑼在他家門口敲鑼罵的時候,他也不說話。
“自己拿去。”舅媽還在生氣,她站在門口,手里端著碗,一邊吃飯一邊看著我。像是夜里蹲在樹枝上的貓頭鷹,邊嚼著嘴里的死老鼠,邊死死地瞪著人。
我其實只想盛一碗面,但那樣就蓋不住綠紙包裹的農(nóng)藥瓶。沒辦法,我在面袋子前來回嘗試,多了加上,少了再盛回去。
舅媽給我五塊錢,換來了兩顆雞蛋,還有咸香椿和蝦皮。
三天后,姥姥出殯。
我跪在棺材前磕頭,聽著舅舅舅媽拉著長腔的哭聲,舅媽甚至用頭去撞棺材,她要問問,姥姥為什么要帶走自己的親孫。
我伏低身體,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笑的開心。
我和秦肅第一次見面,就在奶奶家門口。
秦家和我奶奶家是鄰居,他奶奶是高中老師。
奶奶家有人可我敲了好久,都沒人開門。
秦肅探出頭來。他是我見過的,最干凈的男孩子,像是天邊的月亮,也像夜空里閃閃發(fā)光的星星。
“你找誰?”
這是秦肅,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隨后,我就被塞了根小豆冰棍。
秦肅從自己家跑出來,輕輕敲響奶奶家的門,他說“張奶奶,你家來客人啦。”
門終于打開,我咬著小豆冰棍,面孔凌厲的老太太站在門口,她先是摸摸秦肅的頭,,然后咬牙啟齒的看著我,吐了我一臉吐沫。
“喪門星。誰讓你來的?”
“我姥姥死了。”
“她早就該死!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死!”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染了血的大腳趾從鞋里伸出來,半個劈開的指甲紅鮮鮮的,鉆心的疼。
“哎?你叫喪門星?”
秦肅偏著頭問,我搖搖頭,生平第一次紅了臉。我叫狗丫兒,這名兒也不好聽,,我怕臟了秦肅的耳朵。
秦肅被他奶奶拉回去了,我奶奶怕丟了她家的人,就把我拉進了門。
從那以后,我就在奶奶家住了下來。半年后,我爸給我上了戶口,戶口上的名字,是張夠。
“媽,沒辦法。好在是廠里的小學(xué),花不了什么錢。再說她也不小了,讀上幾年,就讓她出去打工,賺錢孝敬你。”
我機械的搓洗著手里的褲子,聽著我爸勸說奶奶。
奶奶還在一聲聲咒罵,我知道她為什么生氣。我來之前,剛有人給我爸介紹相親,因為我的到來,相親黃了。可我還是得去上學(xué),不然家里的名聲更難聽。
就在我還想著,得在衛(wèi)生間坐多久的時候,有人敲響了門。
是秦肅,他來請我過去幫秦奶奶縫被子。
我趕忙打開水龍頭,搓洗著手,直到聞不見一點兒尿騷味兒,才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
“我家被子早弄好了,叫你過來吃水果。”
等我走進秦肅家,等秦奶奶端著水果走出來,秦肅才笑嘻嘻的說了實話。
秦奶奶揉著我的頭發(fā),給我指甲翻開的手指上藥,她說我可憐,要我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xué)就能離開家,有自己的路。
“咱倆一個班。”秦肅坐在我旁邊笑瞇瞇的,“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
那時候的秦肅還小,我也是。
孩童隨口而出的話,他當(dāng)了真,但只當(dāng)真幾年,而我,當(dāng)真了一輩子。
我的靈魂飄飄蕩蕩,跟著尸體來到殯儀館。
我爸被找來,他妻子挽著他的手腕,他女兒皺眉嚼著口香糖。
我有幾年沒見過我爸了,奶奶中風(fēng)偏癱后,他就急匆匆搬了出去,讓我照顧奶奶。
“你有經(jīng)驗,你姥姥那時候就是你伺候走的。”
這話,是我爸當(dāng)著我奶奶的面兒說的,當(dāng)時我奶奶什么都沒說,等我爸走了后,她才掉了眼淚。
那時候,我才上高中,還是和秦肅一個班。
我學(xué)習(xí)不好,家里也不愿意出錢,能上高中是因為秦奶奶的關(guān)系。剛直一輩子的老太太因為我去求校長,求來我免費的入校名額。
秦奶奶說會負擔(dān)我的學(xué)費,等秦奶奶嘆著氣出門后,我跪到奶奶床邊,向她發(fā)誓,我白天上學(xué),晚上回來會盡心盡力的伺候她,求她同意。
“你是為了念書,還是為了秦肅?”奶奶的眼睛也開始變得渾濁,她冷笑著問我。
我當(dāng)然是為了秦肅,我腦子笨,并不喜歡讀書。
跟秦肅一起上學(xué)這幾年,我照顧他生活瑣事,他幫我寫作業(yè),幫我教訓(xùn)欺負我的同學(xué)。
我倆一直是同桌,哪怕老師無數(shù)次想我倆分開,說我會影響秦肅的成績。
“張夠不會影響我的。”身高開始抽條的秦肅站在講臺邊,仰著脖子頂撞老師。
老師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秦肅驕傲的走回來,拍拍我的頭,“我說過,會照顧好你。”
彼時的我也高昂起頭顱,眼睛撇過班級里的女生。她們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抱著作業(yè)本來找秦肅有什么用?秦肅只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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