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愛意初顯,暗中起疑
作者:牧云深|發(fā)布時間:2023-03-09 12:09|字數(shù):9974
27歲的我初次心動。
對方是一個肩寬腰細八塊腹肌的小奶狗弟弟。
為他我獻出了所有的真心和熱情。
最后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是間接害死我母親的兇手。
……
剛走進小區(qū)門口,我就收到了蘇和的微信,來自203棟樓的業(yè)主群。
他艾特了我:“我是樓下住戶,你家防盜窗上晾的襪子掉到我家了,現(xiàn)在方便來取嗎,我十分鐘后要出門。”
好熟悉的語氣和句式。
我上次看到這句話是在半個月前。
當時掉下去的,是我的內(nèi)衣。
我不好意思去取,便讓我爸去。
他也不想去,但他拗不過我,便戴了個口罩硬著頭皮去了。
回來時還挺高興,說樓下的小伙子長得精神嘴也甜,跟他很投緣。
轉(zhuǎn)頭又數(shù)落我粗心,這么私密的衣物也不歸置好,整天丟三落四的什么都干不好……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最后不出所料的又說到了結(jié)婚。
前一天我剛過了二十七歲生日,沒買蛋糕也沒慶祝,只給自己煮了碗掛面。
愿望還是六年如一日的希望母親能好起來。
她在我大三那年猝然中風(fēng),在ICU昏迷了半個月,落下了很嚴重的后遺癥。
口眼歪斜幾乎喪失語言能力,只能發(fā)出“嗚嗚”的單音節(jié);
雙腿無法自主站立,需要兩個人攙扶著才能勉強挪動,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
治療花去了家中的所有積蓄,還借了一屁股外債。
父親要在家照顧母親,只能提前辦理了內(nèi)退,拿著微薄的退休金過日子。
我也不得不擠出所有的課余時間,同時做三份兼職來賺取學(xué)費以及母親的藥費,還有還債。
捉襟見肘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去年,我依舊在同時打著兩份工,但好在終于還完了外債,擠出錢給母親買了一輛輪椅。
她才終于可以下床稍微活動一下,但區(qū)域還是只限于我們家的七十平米。
老樓房還是步梯,而父親顯然已無力背著母親上下。
只有我偶爾提早下班或者沒那么累的時候,會和父親一起把母親弄到樓下,推著她在小區(qū)里轉(zhuǎn)轉(zhuǎn)。
往往不會超過十分鐘,但即便如此,她第二天還是肯定會感冒。
疾病和時間早已摧毀了她的身體,還有意志和尊嚴。
她曾不止一次流著淚對我搖頭,說我們當時就不該救她。
我假裝看不懂她的意思,只是依舊耐心細致地伺候她拉尿,給她擦洗身子。
她按住我的手,指著電視劇中正在上演的婚禮,又指指我,意思是想看到我有個歸宿才放心。但我這樣的情況,怎么可能有男人會愿意和我結(jié)婚呢?
那不是喜結(jié)連理,而是背了一個巨大的負擔(dān)在肩上。
況且,我也不想拖累別人。
于是在父親又一次嫌棄我不擅交際,快三十了連個男人都找不下時,毫無征兆地頂撞了他。
“你覺得會有哪個不缺心眼的男人看上我,然后心甘情愿地來填咱們家這無底洞?”
父親怔了怔,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是說你媽是累贅,你爸我無能是吧?”
“是!但你們是我父母,我再苦再累都不會有一句怨言??赡隳懿荒軇e逼我去禍害別人了?干這種缺德事,死了以后會下地獄的!”
父親被我氣得青筋暴起,罵罵咧咧地摔門而去。幾分鐘后,我就在陽臺上看到他和小區(qū)的阿姨攬著肩背跳廣場舞了。
對此,我早已無話可說。
在隱晦地提過一次,被他罵了狼心狗肺見不得他壓力大放松放松之后。
重病的母親、自私的父親、疲憊麻木的我,共同組成了一個看不到希望的家。
沒人會想要到來的,我總是這么想。
直到我遇見了蘇和,突然覺得下地獄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了。
……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抬頭,果然在五層的陽臺窗戶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對著他揮了揮手,快步跑了上去。
黃昏的舊樓有種歲月的厚重之感。
熔金的日光沿著窄小的窗鋪展進來,穿過空氣中飛舞的粉塵,落在挺拔的年輕人身上。
棱角分明的臉也多了幾分柔和,聲音清越又醇厚,像是把上好的小提琴。
“你爬樓還挺快?!?
蘇和笑起來有些靦腆,眼尾有狹長的紋路,像是喜鵲的尾羽。
他的眼睛很好看,初見時我就覺得莫名親切。
因為母親的情況有所惡化,我辭去了之前的兼職,在小區(qū)附近的健身房又找了一份工作。
每天下班后過去,從晚上七點做到十二點,主做前臺接待,兼做保潔。
后者是我自己要求的。
老板是個小兩號的“巨石強森”,性格卻是與粗狂外形截然相反的熱心寬容。
答應(yīng)得很爽快,額外又給我加了八百塊錢,還同意我吃了晚飯遲半個小時再過去。
我很感激,也很開心。
更開心的是,遇見了蘇和。
他是三個月前才搬到我們這個小區(qū)的。
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養(yǎng)育他長大,對他有些病態(tài)的保護和依賴,不準他去太遠的地方。
他人孝順,恰好體校又剛畢業(yè),便來離家近的健身房做了一名健身教練。
我個人認為,他是十分有資格的。
因為他肩寬腰細八塊腹肌,站在那里就是健身房的活廣告。
老板顯然也是這么認為的,特意做了他裸上身的海報貼在大門口。
我第一次看見,就紅了臉。
半個小時后,在更衣室親眼目睹之后,更是直接燒成了一只火鳥。
感覺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耳邊甚至出現(xiàn)了燃燒的噼啪聲。
蘇和連忙套上上衣,對著我靦腆一笑:“抱歉,是我忘記鎖門了。”
我握著拖把愣在當場,許久之后才抿抿唇,不甚熟練地回了句:“沒關(guān)系。”
其實我很少有機會說出這三個字,多年煎熬窘迫的生活,我說“對不起”三個字才更多。
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是我錯了還是別人錯了……最后道歉的似乎都是我。
所以蘇和便這樣輕易就讓我動了心。
一見鐘情。
除卻這樣直擊靈魂的沖擊,還有他身上朝氣蓬勃的,仿佛連汗水都帶著熱情一般的青春氣息。
是我早已喪失多年的。
下班時,我倆偶然順路,才知道竟然是同一小區(qū)同一棟樓的鄰居。
我驚喜之余,腦中忽然有什么一閃而過,蘇和已經(jīng)嘴快地提起了。
“上次你衣服掉到我家是你父親來拿的,要是你來的話,我們早就認識了?!?
我僵在原地,一想到我那舊到掉色松松垮垮的內(nèi)衣曾被暗戀對象撿到,就恨不得自己燒成一縷煙散掉算了。
好在蘇和對我并沒任何曖昧的意思,只是隨口一提,之后在健身房碰到,也只是客氣地叫我一聲“夏姐”。
……
“怎么找不到啊,我媽明明說放在那的啊……”蘇和低著頭在屋里轉(zhuǎn)悠:“夏姐你先進來坐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她。”
蘇和家的格局和我家一樣,氛圍卻截然不同。
明亮整潔又溫馨,不像我家,只有簡陋的家具、堆積的藥盒以及一言難盡的氣味。
我嘆口氣,坐在沙發(fā)上,看到茶幾中央的花瓶里,插著三支盛開的梔子花。
花瓣潔白,蕊絲清香,我忍不住伸手去觸,身后響起一道難掩得意的輕笑聲。
“這花好看吧,我親自挑的。”
我猛然回神,對上蘇和微挑的眉:“那老板還想把蔫了的一帆風(fēng)順賣給我,說什么寓意好,我才不上當。梔子雖然花期短,但是漂亮還香噴噴的,我媽喜歡?!?
我忍不住笑出聲:“哪有人形容花說‘香噴噴’的啊,又不是菜!”
蘇和赧然地撓頭:“我語文確實不太好……”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挑花就很厲害啊!對了,你說的那個‘一帆風(fēng)順’好養(yǎng)嗎?”
“你想養(yǎng)嗎?”
“想,我喜歡這個名字?!?
“……倒是不難養(yǎng),只是不要在市里的花店買,去近郊的花圃買才好,還需要向老板要些根土回來,移植后才好養(yǎng)活。”
蘇和想了想:“周六我剛好有一下午假,我陪你去吧?!?
我愣了愣,抿著唇點頭,心里偷笑成了一朵花。
原本我早上故意把襪子弄下來,只是為了能有機會跟他多接觸一下,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哦,對,襪子。
“剛問過我媽了,她說湊巧碰到了你父親,已經(jīng)把襪子給他了?!?
我道謝,起身離開,蘇和送我到門口,微微低頭時看得我一愣。
“我說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眼熟,你這個角度……看上去跟我父親好像?!?
蘇和開門的手一頓:“是嗎?”
“是!難怪他說和你投緣,估計也是這么覺得……”
說話間門被人從外打開,蘇和的媽媽走進來,對上我有些怔愣,抬手撫了撫鬢發(fā)。
我禮貌地問候了一聲,同她擦肩而過。
這件事之后,我才意識到我和蘇和竟然還沒有互加微信好友。
經(jīng)過兩次艾特,業(yè)主群的鄰居們無聊時偶爾會調(diào)侃我,故意問蘇和家里的陽臺上有沒有新增什么“天外飛物”。
蘇和調(diào)皮道:“什么時候能掉個餡餅就好了,天上掉不了,樓上掉的也算,我想不勞而獲!”
我在下頭回:“年輕人,洗洗睡吧,夢里啥都有。”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著:“小蘇這孩子就知道吃,怎么不盼著天上掉個女朋友呢!”
“哎你還別說,樓上這小夏不也單著呢嗎?”
……
一群人七嘴八舌,立刻熱心地牽起了紅線。
我和蘇和默契地都沒接話,遁了。
幾分鐘后,微信頁面彈出一個新的好友申請,頭像是熟悉的派大星。
還真有童真!
我笑笑,點了通過。
蘇和發(fā)來一行字:“之前想加你來著,但又怕冒昧,尋思著先問你一句吧,又老忘……嘿嘿”。
“不會,你忘了咱們不僅是鄰居還是同事?。 ?
“對,以后我們就可以用私信偷偷說鄰居們的壞話了……”后頭加了一個狗頭表情包。
“還有老板的……我先說,他有時候真的過分熱情了是不是。比如昨晚一直堅持不懈地邀請我參加下個月的團建活動,可我并不想去?!?
“已截圖發(fā)給老板?!?
……
我愣住,年輕男孩都這么不講武德的嗎?
該怎么扳回一局呢?
思考間,蘇和又發(fā)來了消息:“為什么不想去團建?”
“太遠了,兩天一夜也不方便。有時間了我還想多陪陪我媽,換我爸出去溜溜,他總是嫌悶?!?
隔了好久蘇和才回:“那如果近處有合適的地方,還是該出去散散心才好?!?
“近郊的花圃就挺近的……”
“……我記著呢,你不用提醒我。”
意圖被識破,我迅速紅了臉,關(guān)掉手機扣在床上,故意隔了許久才又打開。
看到蘇和的信息:“明天下午兩點,我在小區(qū)門口等你,記得要穿平底鞋?!?
我“蹭”地一下翻身躍起,拉開衣柜開始挑選衣服,幾分鐘后又迅速萎靡。
都是舊的,沒有好看的,顏色也不鮮亮……
父親敲門叫我出去吃晚飯,我先喂了母親半碗粥才坐到桌子上,他已經(jīng)開始看手機了。
右手腕上戴了條紅繩,穿了顆看不出什么材質(zhì)的褐色珠子。
“什么時候買的?”
父親愣了下,隨口敷衍:“隔壁樓的老李頭前幾天去寺廟上香了,我托他給我捎的,檀木轉(zhuǎn)運珠,能祛霉運?!?
“這種東西要自己求吧,別人捎帶的能有什么用?”
“自己求,我有時間去嗎?天天困在這個家里,遲早悶死?!?
母親最近的情況不大好,昏睡的時間比從前變多了,有時候一個午覺能睡到我晚上下班。
今天下午回來,她倒醒著,只是情緒不太好,呆呆地看向窗外。
暮色下,她的側(cè)臉有些陌生的冷意,似乎生機正從她身上一點一點抽離。
我莫名不安,多問了她兩句,她乏的連點頭搖頭都懶得動了,只是緩慢地閉上眼睛。
忍不住嘆口氣,見父親起身要離開,我連忙叫住他,說了明天下午要出去的事。
周末休息,默認是我照顧母親的。
他早有了安排,對此十分不滿,但聽說我是要去給他追個女婿回來,又興奮地同意了。
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我最終選定了一套衛(wèi)衣和牛仔褲的搭配。
看上去年輕靚麗一些,能稍微掩蓋一下我和蘇和之間五歲的年齡差。
小區(qū)門口,蘇和一手插兜一手刷著手機。
我小跑著跳到他面前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因為他也選了和我同樣的搭配,甚至色系都接近,看起來很像是……情侶裝。
幾秒鐘后,我倆同時避開了視線。
一路上,蘇和專注開車,我專注裝睡,抵達花圃時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蘇和遞給我一瓶水:“是我欠考慮了,不該約的這么早,害你沒午睡好。”
我搖頭:“我基本不午睡的,沒有那個時間和條件。”
老鄰居們都知道我家的情況,他肯定也多少聽說了些,識趣地沒再接話。
但這并沒影響到我的好心情。
我饒有興致地跟著蘇和轉(zhuǎn)遍了花圃,看到了很多從沒聽過的花卉品種。
意外的是,他對花卉似乎頗有研究,一個個如數(shù)家珍。
“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名園丁,因此了解過很多這方面的知識。但是我父親覺得那職業(yè)沒出息,扔了我的書不許我再接觸。”
“后來他意外去世,我母親受了很大的打擊,我便事事都順著她,包括學(xué)習(xí),工作還有戀愛。”
我一下子捕捉到了重點:“阿姨也催你找對象了嗎?”
蘇和苦笑:“恰好相反,她不準我找女朋友,也不想我結(jié)婚……她怕我會不要她。”
……
我一時不知該欣喜于蘇和初戀尚在,還是該苦惱于拿下他的任務(wù)之艱難。
但先討好一下總是沒錯的吧?
“為了感謝你陪我來買花,我也想挑一束花送給阿姨好嗎?”
蘇和微怔,略顯倉皇地避開眼,直接拒絕了。
在我反復(fù)提出之后,才終于答應(yīng),選了一束最便宜的滿天星。
我以為他識破了我的意圖,連忙收斂起來,回城的路上都沒敢多說話。
他也反常的沉默,似乎從某個瞬間開始心情變差。
下車時,我的心情已經(jīng)沮喪到了頂點,但是話說出去了,就必須要硬著頭皮跟他回家去送花。
打開家門,我和蘇和都是一愣。
屋內(nèi)桌椅翻倒、抽屜散亂,茶幾上的花瓶也被摔得稀爛……總是就是一片狼藉。
這是大白天的遭賊了?
蘇和大喊著“媽”沖了進去,我則掏出手機打算報警,還沒撥出去就又見他沖了出來。
雙目赤紅,十分嚇人。
“夏姐,我媽不見了!”
我連忙按住他顫抖的手:“或許阿姨只是出去了……賊都是圖財而已,不會傷人的?!?
“我看了,貴重東西一個沒丟,不是賊……”蘇和長嘆一口氣:“我媽又犯病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蘇和母親的情況。
原來她有間歇性的精神疾病,發(fā)病時會有伴隨性的失憶,在穩(wěn)定下來之前很可能連家都找不到。
我和蘇和把小區(qū)找了個遍,在聽鄰居說看到她出了小區(qū)之后,蘇和直接報了警,我則在業(yè)主群里發(fā)消息求助。
第一個回復(fù)的竟然是我父親。
我讓他安排好母親后,就趕緊來幫忙。
有了他的帶動,鄰居們紛紛回應(yīng),每家都派出了一個成員外出尋找。
蘇和沉默地開著車,仔細地四處張望,手指卻不停顫抖,幾乎握不住方向盤。
我猶豫良久,伸手按在了他的右膝上輕輕拍撫:“蘇和,你一定要冷靜。阿姨不會有事的,她肯定在哪里等你接她回家的?!?
蘇和沒回話,許久,輕輕點了下頭。
我們從黃昏一直找到天黑,終于接到鄰居的電話,說在三條街之隔的自然公園里找到了蘇母。
夜色下,頭發(fā)散亂的中年女子靠坐在秋千上,小幅度地來回搖擺,臉上是天真又羞澀的笑意。
我父親站在旁邊抽煙,身后還有幾個相熟的鄰居,都不知所措地站著。
蘇和快步跑過去,一把將媽媽抱進懷里,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又像是雄偉可靠的山峰。
我看得眼眶發(fā)熱,慢慢走過去,聽到他母親輕聲叫他:“小和,我見到你爸爸了?!?
蘇和一瞬間冷下臉,半拖半抱著母親就往外走,完全不顧他母親一直用力擰身往后看。
雖然事后他解釋說是怕母親說出傻話被人笑話,但我仍舊對他那一刻的冷厲心有余悸。
那是和熱烈如燦陽一般的他,截然相反的一面。
似乎被什么激發(fā)了,又或者平時只是高明地藏起。
但我沒時間探究,蘇和和他母親的狀態(tài)都太差了。
我提出請他們?nèi)ノ壹页酝盹垼^后由我和蘇和先把他家里打掃好,再接他母親回去。
父親也從旁幫腔,蘇和感謝過后,同意了。
等到一行人進門時,我才后知后覺的窘迫。
屋內(nèi)貧瘠而逼仄,冰箱里的菜也寥寥無幾,氣味更是不好。
我快走幾步打開了窗戶,邀請客人坐下讓父親陪著,才進了臥室去看母親,她還睡著。
關(guān)好門,我直接去了廚房,剛洗了一把韭菜,蘇和走了進來。
“夏姐,今天謝謝你了。”
“別客氣,阿姨沒事就好。只是可惜那束滿天星了,沒送出去就七零八落的。”
“抱歉,我會把你的心意轉(zhuǎn)達給我媽的。”
“如果真覺得抱歉,就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垂下眼:“以后叫我名字吧,夏霽?!?
“……好?!?
我晚飯準備得十分用心,雖然菜色一般,但好在我廚藝尚佳,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還特意給蘇母和我母親煲了一鍋咸肉粥。
讓他們先吃著,我端著碗去了臥室喂母親。
她剛醒來,聽到客廳里的人聲,詢問地看向我。
在得知是樓下的鄰居來做客后,她怔了怔,忽然瞪大了眼睛,嘴里“嗚嗚”地哼著,身體激動地顫抖起來。
我以為她是怕被外人看到這副病弱的樣子丟人,連忙關(guān)上門,隔絕了客廳的聲音。
母親卻依舊急促地喘息著,指尖顫抖,還故意打翻了我遞到嘴邊的勺子。
滾燙的粥潑在我手背,登時燙紅了一大片。
我疼地吸氣,心里也很委屈,便起身出去了,打算等粥涼一些再來喂。
蘇和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常,小聲詢問,我只說是碗沒拿穩(wěn)灑了粥。
他向母親的臥室看了一眼,沒再追問,幾分鐘后叫上蘇母一起告辭,謝絕了我?guī)退驋叩奶嶙h。
送到門口時,父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下午是和小蘇一起出去的嗎?”
我心頭猛然一悸,還沒來得及阻攔,蘇和已經(jīng)應(yīng)聲:“是啊,我們約著去了郊外買花。”
父親頓了頓,忽然揚聲:“原來你說要去給我追的那個女婿就是小蘇???不行,我不同意,絕對不行!”
像是一道滾雷劈在了頭頂,我感覺自己甚至清晰聽到了頭骨和尊嚴碎掉的聲音。
我是喜歡蘇和,我也知道自己不夠好,所以滿懷真誠地藏起,小心翼翼地靠近。
像是編織一個仲夜的美好夢境,讓不堪的我可以藏身其中暫時得以喘息。
如今卻被父親親手捏碎,也撕下了我最后蔽體的遮羞布。
我不敢看蘇和,怕對上他驚異又鄙夷的眼神,那我被踐踏到破碎的心恐怕再也粘合不起來了。
難堪在逐漸拉長的沉默中變得無限沉滯,我僵硬地眨了眨眼,聽到蘇和輕柔的聲音。
“明天見,夏霽。”
后來我們再聊起此事,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了。
蘇和表現(xiàn)的還算坦然,除了驚訝以外。
他說沒想到我會喜歡他。
既然被點破,我也沒藏著,照實說了,但讓他不必有負擔(dān)。
蘇和答應(yīng)了,卻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我。
我裝作沒察覺到,但已經(jīng)計劃著要辭去健身房的工作了。
很舍不得,躲在被子里哭了不止一夜。
把和他的聊天記錄翻來覆去地看,頭像點開又關(guān)掉,就是不敢發(fā)一個字過去。
奇怪的是,業(yè)主群里的鄰居們也像是商量好一般,再也沒有開過我和蘇和的玩笑。
我都懷疑是不是蘇和暗中找過他們,不許他們再把我倆牽扯在一起。
后來我才知道,是我父親不許鄰居們再提。
說起來,他上次的強烈反對就已經(jīng)很可疑了。
一個執(zhí)著催婚多年的老父親,在得知女兒對自己也喜歡的年輕人有意之后,不是應(yīng)該大力支持和撮合的嗎?
我旁敲側(cè)擊地問了父親,他只說蘇和年紀太小,靠不住,和我也不般配。
不等我再問,他就鉆進了母親的房間說要去陪她。
這就更詭異了。
我擰緊眉頭,第一次覺得不對勁。
思來想去,我還是辭掉了健身房的工作。
一是不想讓我和蘇和變得更尷尬,另一個是想多關(guān)注一下父親。
有母親的事例在前,我首先懷疑父親是不是也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在瞞著我獨自忍受。
觀察了幾天下來,發(fā)現(xiàn)父親確實沒有以前活躍了。
也不下去跳廣場舞了,也不嚷嚷著憋悶要出門了,而且在母親臥室呆的時間變多了,有時候還會鎖起門。
我問他,他就說跟母親一起睡著了。
母親確實比以前更嗜睡,我問了她的主治醫(yī)生,對方回答說除了病理上和身體上的問題之外,更多的還是心理上的自我放棄。
建議我多帶母親出門去轉(zhuǎn)轉(zhuǎn)。
這實在是個很費勁的工程,且我父親還不愿意參與。
他最近沉迷于手機,連上廁所都要拿著,一說帶母親下樓,他就不樂意。
我不想跟他浪費時間,便撕了條舊被單,將母親綁在我背上,扶著欄桿一步步慢慢往下挪。
剛下了一層,就碰到了推門而出的蘇和。
“夏霽,你這是……”
他眼眸中藏不住的驚訝和關(guān)切,讓我一瞬間滿心委屈。
原來我還是好想在他身邊,被他的溫暖照耀,不想獨自封閉在這無奈又無望的黑暗世界中。
蘇和快走兩步扶住我,解開綁帶,將母親背起來,沉默地往樓下走去。
我跟在后頭,看著他佝僂的腰,忽然覺得不舍,又覺得自己卑鄙。
如果他真的和我在一起,以后會有無數(shù)個這樣的日子,而他才22歲,正是最好的年紀。
而我竟然卑劣地想要把他拖進我自己都難以自拔的泥沼之中陪我共沉淪……
一念及此,我的心像是墜入了無邊的深海里,冷透了,再也泛不起任何波瀾。
蘇和將母親輕輕放在樓門口的輪椅上,我推了一下,竟然沒推動。
手完全失去了力氣,心臟每跳一下胸口都抽著疼。
蘇和嘆口氣,想接過輪椅把手,被我躲開,再伸手,又被我推開……
“夏霽,你知不知道你看起來快哭了?”
我攥緊拳頭:“真的不用了,我可以的,謝謝。”
“……我以為我們還算是朋友?!?
“不要和我做朋友,會變得不幸?!?
不知道哪個詞戳中了蘇和,他霎時間面色蒼白,近乎戰(zhàn)栗地顫抖了一下,匆忙找了個借口告辭。
我深呼吸一口,推著母親環(huán)著小區(qū)緩慢地走,夕陽從樓宇間瀉出,將母親的白發(fā)染成橘黃。
猝然間,我看到了一塊青紫的瘢痕,就在母親脖頸和耳后相連的地方。
平時躺著被耳朵和頭發(fā)遮擋住,只有站在她身后才看得到。
幾乎是瞬間就怒氣勃發(fā),我推著母親快步往回走,沒幾步就崴了腳。
蘇和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扶住我,氣喘吁吁地問:“怎么突然著急回去了……出什么事了嗎?”
“……你沒走?”
“我不太放心你……們?!?
我胸口微微窒悶,鼻頭發(fā)酸:“那就麻煩你了?!?
蘇和又背著母親送上了六樓,我一瘸一拐地搬著輪椅跟在后頭,請他進家里去喝杯茶。
他搖頭,只是輕輕拍了拍我肩膀:“夏霽,有時候你可以不用那么堅強的?!?
我吶吶地問:“有時候是什么時候?”
“比如我在你身邊的時候?!?
可你不會永遠都在啊,但是苦難會、疲憊會、愛而不得的遺憾也會。
直到蘇和離開很久,我才收拾好心情,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睡著了。
屋里傳出歡快的曲聲和笑語,我開門進去,父親的笑臉戛然而止,迅速掛斷了視頻電話。
還欲蓋彌彰地解釋:“那個……我們就討論一下新舞步?!?
我沒搭腔,只是把母親推進臥室抱上床安置好,才關(guān)上門出去。
“我媽耳朵后頭的傷是怎么回事?”
父親愣了愣,盯著我問:“什么傷?”
“你還不承認!是不是你又自己跑出去閑逛,把我媽一個人扔在家里害她摔了?”
父親喉結(jié)微動,似乎些微松了口氣,別扭地垂下頭:“就前幾天下午嘛,老李頭他們叫我下棋,我手癢得厲害,在家也無聊,就……沒忍住去了一趟?!?
“也就玩了兩個小時,回來時就看到你媽摔在地上了,好像是想喝水,沒夠到杯子……可我明明給她放在老位置啊,她還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你住口!”我喘著氣,粗暴地打斷父親,劈手奪過他的手機:“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媽!你對她用心了嗎?你寧愿跟這些不知道是男是女天南海北的陌生人聊天都不愿意照顧她……你配做一個丈夫嗎?”
他被我唬的愣在原地,一時間竟忘了生氣,反應(yīng)過來后也只第一時間來搶奪手機,面色緊張。
我心頭一沉,那種詭異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恰好此時有條信息進到他手機,從我眼前一晃而過,就被他搶了去。
只看到“那我們就說好了……”這幾個字,對方的微信頭像是朵盛開的雪蓮,常見到無從憶起。
父親前所未有的大聲罵我,面紅耳赤,藏不住的心虛。
我心下有了計較,不與他糾纏,摔了門快步離去。
剛出樓門就遇到了遛彎的李大爺,心里不免厭惡,但還是盡量委婉地請他不要再叫我爸去下棋了。
李大爺一臉懵不似作偽,說他知道我爸要照顧我媽,已經(jīng)大半年都沒找過我爸了。
我暗自驚疑,父親竟然對我說了謊!
那他出門是去做了什么,母親的傷又到底是不是摔的?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謝大家的不棄之情,
碼字不易,親們,支持正版,給碼字狗一個得以堅持下去的信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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