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十歲時爸媽的車禍，夢見我在電閃雷鳴的深夜，抱著枕頭，敲響了鄰居家哥哥的門。

鄰里對他的評價不算好。

說他爹惹了事，在巷子里被打死了，親媽也跟別人跑了，小小年紀就輟了學，這輩子就是個混混的命。

那時候少年已經褪去了稚氣，眉眼初現鋒利，比我高了一個頭不止。

“哥哥。”

我把半邊臉埋在枕頭里，軟著聲叫他。

或許是因為同情，又或許是因為相似的遭遇。

少年黑發半垂，望著我眼底的水光，半晌，側身，把我牽了進了他的出租屋里。

逼仄的空間，發舊的沙發，墻上的老式時鐘一圈又一圈地轉。

過道擁擠，每一次的擦肩都是半個身子的相碰。

因為貧窮和困乏，只能相互依偎。

他時常在深夜帶著滿身的傷回來。

靠在門口看我寫完一套又一套的卷子。

昏黃的臺燈點亮的不止是我的未來，還有他的期望。

小城的夏季悶熱多雨。

記憶里全是雨滴敲在鐵皮上發出四濺的聲響。

我從夢里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都黏黏糊糊的。

仿佛把過去的濕熱也帶出了夢里。

睜眼，還是昏暗的房間。

額上敷著濕涼的毛巾。

“醒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取下了我額上的毛巾，淺淡的眸子里映出我的輪廓。

我有些懵。

他近距離看我，摸了摸我的額頭：“還有哪不舒服？”

我搖搖頭，終于緩過神來，啞聲道：“想喝水。”

房間里沒開空調。

顯得有些悶熱。

他只穿一件松散襯衫，袖口隨意地挽了上去，露出一小截冷白的小臂。

玻璃杯的杯壁貼上我的唇。

我就著他的手，慢慢地喝完整整一杯的水，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抽出兩張紙巾給我擦了擦嘴角的水漬，觀察著我的神色：“還喝嗎？”

我搖搖頭：“不喝了。”

我看著天花板，發現腦子里的原來系統的地方空了一塊。

在失去意識前，我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解綁”。

“醫生來過了嗎？”我問沈逾白。

“剛走。”

“那醫生怎么說？”

“身體受涼，免疫力下降，發燒了。”

我若有所思。

腦子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搜尋了好幾遍，依然沒有系統的存在。

如果它真的消失了，那攻略任務應該也就不用繼續了。

而它所謂的抹殺威脅，就算不上威脅了。

那么，我和沈逾白的這段關系……

我正想著，就聽見沈逾白開口：“我兩點有個會議……”

“嗯嗯，沒事，你去吧。”

他對于工作的態度，我是知道的。

再怎么挽留都沒用。

他看著我，喉結一滾，把后面半截話咽了下去。

我翻了個身，覺得腦子里還有點亂。

玻璃窗上倒影出男人修長又高大的身形。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后，我聽見他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你有個哥哥？”

我一怔，翻過身，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從我這句話里聽出了確定的意思。

“親的？”

“不是，”我輕搖頭，低聲道，“就是、鄰居哥哥，很多年不見了。”

“哦。”他沒說什么，長指搭上了門把手。

“咔嚓。”門開了。

明明一只腳都邁出門去了，可他偏偏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接著腳尖一轉，他又回來給我掖了掖被角。